“没事儿,”夏侯潋接着方才话头说,“小时候又不是没睡过。怎,嫌臭?还按老规矩,这就去洗三遍澡。”
沈玦盯着夏侯潋十指,那原本是双骨节分明手,十指修长,瘦劲有力,现在成这副模样。叹口气,阴郁地道:“你手这样,怎从井里打水?你歇着,来吧。”
夏侯潋呆下,大约没料到沈玦能纡尊降贵帮他打洗澡水,笑将起来,道:“堂堂东厂督主给打洗澡水,这得是这辈子洗得最金贵次澡,这伤受得值!”
沈玦斜他眼,那眼波漾过来,虽是嗔怪,却仿若明月照秋水,有股分外撩人媚劲儿。夏侯潋怔下,好半会儿才回过神儿来,暗道沈玦这容色真是没谁。从前见谢秉风那老儿,长得不过尔尔,沈玦娘亲该是多好看,才能生出这个天仙似儿子。
夏侯潋跟着沈玦往后厨走,沈玦取水桶,放进井里,摇着轱辘把水吊上来。夏侯潋并不闲着,蹲在灶台底下烧柴火,根根干柴放进去,时不时吹几下,脸熏黑大块儿。沈玦把水提过去,倒进锅里,盖上盖子,又打个手巾把子给夏侯潋擦脸。
沈玦抿着唇沉默片刻,说道:“不要。你命你自己揣好,不要到时候被人提溜去,又要跑来救你。”
沈玦嘴上嫌弃不到位,夏侯潋听出那股暖乎劲儿来,仰着脑袋笑笑,道:“少爷,你们东厂还缺人不,给派个差事吧。刀术还凑合,不丢你脸。”
沈玦沉吟阵,东厂是他地盘,夏侯潋来也好,放眼皮子底下搁着安心,总比成日在胭脂胡同那等女人堆里胡混好。他眼波转过来,道:“你要来也成。只不过素来赏罚分明,视同仁,不会因为点儿交情就偏疼你。到时候你犯错,该罚罚,该治治,不要来找求情。”
“放心吧,肯定安分守己!”夏侯潋打包票。
沈玦点点头,提步往垂花门走,夏侯潋又叫住他:“天这晚,不如就在这儿歇宿吧。”
夏侯潋把脸揩干净,脸上沾水,黑发绺绺黏在脸上,墨样浓。外面虫声响起来,声儿递着声儿,绵绵延延,响个不停。沈玦忽然觉得这样日子挺好,像寻常人家小日子,像夫妻俩。
沈玦道:“你刚回来,只备主屋凉席被褥,厢房还未曾备上。”
“那就道睡。”夏侯潋道。
这话儿简直像道惊雷,硬生生把他震住。他僵硬地拧过身子,那人站在台阶上,依旧是沉甸甸黑眼睛,没有半分旖念,月辉点在里头,像掺漫天星宿,边唇角勾起来,笑容有几分邪气。他知道自己不该越界,可心里又有另个声音,声嘶力竭地喊他留下来。
沈玦在原地踌躇,夏侯潋走过来捶下他肩膀,道:“小时候……”他忘记自己手还伤着,刚碰着沈玦肩膀,疼得倒吸口凉气。
沈玦颇为无语,握着他腕子送到嘴边上吹吹,问道:“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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