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风雨落叶,他低头看着檐溜下哗啦啦流水和打着旋漂走叶子,伸手接住从瓦上砸下来雨滴,手心冰凉,风吹过来,脸上也是片冰凉。
如今,老皇帝病危,药方连串地开,却丝毫起色也无。他终于与魏德决裂,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境地。满朝文武,半幸灾乐祸、袖手旁观,半推波助澜,恨不得他早点死。
夏侯潋不在人世,他没有指望,终于可以抛开切放手搏。这战,成败勿论,死生由天。
马蹄声停在门口,有人笃笃地敲门。他没有应,门自己开,钱正德撑着伞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穿着绯红绣蟒曳撒,金线绣帽底下是肥白胖脸,眼睛被脸颊上肉挤成条细缝。
沈玦倒台,他得升迁,执掌东厂成威风八面提督,十分有脸面。风水轮流转,这话很有道理,沈玦风光这多年,处处压他头,现在终于轮到他。他踱进庭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玦,又细又红嘴角微微勾起,笑道:“沈公公,别来无恙。”
夜,风雨如晦。
天背过脸,四下漆黑片,雷电急走,风呼雨啸,街上原本灯火通明喧嚣归于人散马乱惊惶。小贩们慌忙收着摊子,货郎倚着扁担在茶楼下躲雨,顺便买碗热腾腾高碎。车夫急忙赶着马车,车轱辘碾过个滚在街中央簸箕。路人用衣袖兜着脑袋跑,没会儿全身淋个湿透。
靖恭坊福祥寺后个小院子里,沈玦捧着热茶坐在屋檐下,油纸伞靠在脚边。院中落叶翻卷着飞落,他静静地听外面人群奔走,雨声如沸。
风雨之中,他隐约听见隆隆滚雷般马蹄声越来越响,那是群披着蓑衣黑衣番子正冒雨奔来。他低低叹口气,望向庭中目光寂寂如月。
十年,自冷宫别算起,他与夏侯潋分别已经十年。
沈玦亦颔首,“劳钱
最初,他还能听见夏侯潋消息,继承横波无名鬼是伽蓝后起之秀,带着傀儡照夜行走于黑夜,沉默地杀人。后来,他听说夏侯潋穿梭于苏杭妓馆,纵情高歌,放浪形骸,歌姬娼女以得其青眼为荣。再后来,伽蓝暗线传来消息,夏侯潋孤身刺杀弑心,伽蓝内乱,而夏侯潋从此失踪,音信全无。
夏侯潋就像滴蒸发在阳光下朝露,消失得无影无踪。
年前,他手下在台州黑市意外发现被拍卖横波。他审问拍卖商,卖家招供横波是倭寇攻打台州之后,从尸堆中拾得。但那也无法证明夏侯潋曾经去过台州。其实,从夏侯潋离开伽蓝已过三个七月半,他绝无生还可能。
开头时候,沈玦还抱着希望,越往后,希望越渺茫,直至今日,或许是他该面对现实时候。夏侯潋,那个刺客,或许早已死在刺杀弑心那天,或许死在某个七月半毒发夜晚。尸骨腐烂在尘土里,被秃鹫啃食,被蛆虫噬咬。极乐,终究没有送到夏侯潋手中。
从此以后,他与夏侯潋,除来世,再无见面之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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