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人说:“吃过饭,你爸爸陪你妈妈出去散步。晚点叫他们回电话?”
李惊浊说:“不用,跟他们讲声,切都好就行。”
李老人说:“好,跟他们讲。”又提醒,“你记得明天去王四爹那里交钱。交钱时候写张条子要他画手印,要不就要叫人来看着你给钱,省得他搞出鬼名堂来。”
挂电话,李惊浊还
渠事情。讲人不在,那份子钱过年回去再给他,还讲家田荒着,他想种什就种,算多谢他。你讲怎回事?他听,倒笑哩,说孙子明明在家里种田,还装作拿不出钱来。”
祖父没提到柳息风,情况便还不算坏。李惊浊说:“他怎不找来讲?开渠要多少钱,去交就是。”
李老人说:“钱是肯定要交,不能欠。再怎讲,也不能让他们嚼们李家舌头。”说着,他也觉出孙子真在老家,当下便丧气,说,“惊浊啊,你真回去种田?你爸爸妈妈养你不容易,辛苦把你培养成大学生,你就回去种田?当年是成分不好,他们不准读书,成绩那好,他们小学都不要念完,做辈子农民,六十岁都还在做梦考大学……”李老人说得越来越激动,眼眶也湿,“惊浊,做梦都梦不到还能像你样活啊,你却跑回去种田!们李家,世世代代都是读书人,爸爸当年是教俄语啊,是知识分子。王四爹他们,祖上还不都是们家长工,靠们家养活?现在却欺负到头上来。们家里从来没有不读书人,偏偏到这里断,心里恨啊……这辈子是没办法,可是你,可是你!”李老人再说不下去,把电话扔在边。
李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拿起电话,李老人动作粗鲁,她心疼电话机,怕给摔坏,也心疼孙子,好端端挨李老人通教训。她唯独不心疼李老人,就像她也从不心疼她自己。她对电话那头轻声细语道:“孙孙还好吧?听他乱讲,八辈子之前事情,有什好讲?现在还不都是老百姓,吃住都不短他,地主家老黄历还好意思翻。”又说,“孙孙现在还住得惯吧,新做坛子甜酒,要不要送回去给你吃?”
李惊浊心里难受,说:“开个免提吧。有话跟爷爷讲。”
李老太太找到免提键,说:“孙孙跟你讲话。你好声好气讲。”
李惊浊说:“爷爷放心,不是不读书,只是回去休几个月假,学校和医院都是准,比同学年纪都小,不妨碍。”
李老人这才破涕为笑,说几句老生常谈格言警句叫李惊浊不要骄傲珍惜光阴,又像个小朋友似跟老伴说:“你刚才讲新做甜酒?藏在哪里?怎不让晓得?孙子配吃你甜酒,就不配吃吗?”
李老太太笑骂他:“就你这张嘴巴,从来没停过。去给你煮碗甜酒糍粑吃吧。”
电话到这里,李惊浊放下心来,又问:“爸爸妈妈还好吗?在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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