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客人经常来这小铺坐坐,每次来时皆是夜深人静,掌柜会给他上碟梅花糕,但从不打听他身份,今日亦是如此。
掌柜注意到,今夜客人似有些不同寻常缄默,没会儿,外头响起脚步声,原来是他租马车到,对方见铺中有客人时愣下,掌柜忙朝着对方打手势,让他明日再来,对方这才退出去。
客人注意到角落中打包好行李,掌柜不好意思般笑笑,打手势道:“实不相瞒,今日是小铺最后日开张,小人在盛京城中开四十多年店,如今岁数大,这日子眼见着不太平,店中也渐渐没生意,小人这些年攒下些积蓄,想着还是尽早关店,去宁州乡下投奔亲戚。”
“宁州,倒是也直思念着宁州。”
掌柜顿时面露惊喜之色,打手势速度都快起来,“是吗?听贵客是京梁口音,难道贵客也是宁州人?那咱们倒是同乡!”
柜在旁暗中观察,心中紧张起来,盛京城号称是朱衣城,天街公卿多如过江之鲫,但他却从未见过如此气质人,他见对方不动,忙拿起笔在板上写字,“可是不合客人口味?”
“没有,糕点味道很好,是京梁古早风味。”
掌柜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冒昧向店家打听,三年前可是有个叫李稚少年,时常来这店中光顾?”
掌柜被他问得懵,心想:“李稚?”
客人道:“并非宁州籍贯,只是自幼与祖父居住在宁州,视其为故乡,转眼客居京华蹉跎多年,事无成,也直想回去。”他停停,低声道:“想很久。”他身旁那名面冷侍卫听到这句时忍不住动容,却没有出声。
掌柜却没有多想,“那为何不回去呢?盛京固然富贵繁华,但家是哪儿也比不上。”
客人注视着那满眼真诚老掌柜,道:“人生在世,总有些身不由己,冬日白昼短暂
“是个样子活泼少年,脸上时常带着笑,在清凉台当差。”
掌柜费力回想,忽然恍然大悟,捏着笔迅速写道:“少初!您问可是少初?对,他那时住这附近,常来这店中买糕点,后来听闻他高升阁台,有好几年没再见,贵客是少初朋友?”他看看对方,又改写道:“亲友?”
客人被他问住,半晌才轻点下头。
掌柜眼睛亮,写道:“可记得他,他彼时就住在这条巷子往后阁楼中!还有他朋友们,都住块!”说着抬手往外指,沿着黑白色屋脊线,直去那梧桐深处阁楼,他回身写道:“客人是来寻他?那他可是搬走许久。”
客人看出掌柜局促,“知道他已经搬走。”句话说很轻,有种岁月悄然流逝之感,他注视着那碟盛在陶碟中梅花糕,门外天街上好像又有个少年紧揣着只盒子兴冲冲地在大雨中飞奔,那身影闪而过,像是白日流星,等他回首看去,却是满眼潇潇夜雨,那已是隔世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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