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荀这三年间实在老得不成样子,连记性也变得塌糊涂,早上事情睡个午觉便又全都忘光,侍者早已经习以为常,轻笑着道:“老祖宗您忘,早晨您说身子不适,不出席寿宴,大公子来请,您发脾气骂他通,又说近来许多往事都记不清,大公子便说,他去请个写传先生来,将您这生故事都记录下来,将来递入守藏阁编纂成史。”
霍荀想半天,似有这个事,“他这快便把人请来?”
侍者替他换上新衣裳,“大公子孝顺,将您事看做第等大事,听说请是位远近闻名大才,正好您不爱出门,来个人陪您聊天解解闷。”
“他倒是有心,把人请进来吧。”
“是。”
三年后。
幽州府,锣鼓喧天。
今日是并侯霍荀寿辰,霍府上下连带着整个幽州府都喜气洋洋,霍家在幽州经营数代,在当地声望奇高,三年前,霍家人决意投向京梁士族,双方联手铲除广阳王府,战大获全胜,赵元、赵慎身死,原本三足鼎立西北格局就此终结,个独属于霍家辉煌时代开启。
西北三家中,青州桓氏向来低调,实力确实也稍逊另外两家筹,广阳王府覆灭后,霍家便成为西北边防唯支柱,地位水涨船高,霍燕据此与京梁士族同瓜分雍州,人半,理所当然,实打实获利令霍家跃成为梁朝有史以来最强藩镇势力,加官进爵者不可胜数。
今日霍燕手握重兵左右逢源,儿子霍耀封武侯,满门公卿显贵,如此锋芒谁见都不禁避让三分,他心中得意,除尚未完全步入高门士族行列这点缺憾外,如今霍家可谓是位极人臣、封无可封。
侍者应声退下去,过阵子,有脚步声自远及近传来,隔着扇山石屏风,响起个年轻人声音,“晚辈见过并候。”那嗓音听着像是山中溪石流水,清澈平和,不卑不亢,能听出来是个有涵养年轻人。
霍荀有些意外于这来者如此年轻,问他道:“先生自何处而来?”
“雍州。”
此次父亲八十七岁寿诞,霍燕极为看重,决意为其大操大办,他邀请西北当地众多将军、名士、鸿儒前来赴宴,但凡是有名有姓皆位列宾客名单上,洋洋洒洒两三千人,腾不开位置不要紧,他甚至专门为寿宴另外修建座花石别苑来招待客人,其中遍地是从黄州、湖州运来奇石,每块都各有名目,据说好事者估算过,光是这笔花费便占到二十万两。
幽州百姓背后议论:何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只消看看今日霍家便能够懂得。
霍荀早起来便听见外面那喜庆喧哗声,他年岁大,身体本就衰弱,听要迎来送往更是懒得动弹,他并未出席寿宴,只让小辈们尽情玩去。午觉睡醒后,满脸喜气侍者端着盒福寿锦走进来,对他道:“老祖宗,先生到。”
“什先生?”
“是大公子找来替您写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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