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夜晚,陈千帆都杵在桌子前。他会儿煮点这个,会儿记点那个,比起多情活人,更像是上足发条木偶。他句话不说,卫婆婆也没睬他,只是在旁认真刺绣。
不过在夜半之时,她会特地给他倒杯温茶,而后再去睡。
原来是个专攻治疗术法人,怪不得觉非方丈特地介绍。不过好好个和尚,跑去修长生道,也不知受什不得刺激。
看尹辞欲言又止,时敬之把他拉到边,悄声咬耳朵:“其实查过,陈前辈是个性情中人。当初他进见尘寺,完全是伤心——当初他算是个状元之才,结果被心悦姑娘拒绝,试都不考,扭头就出家。”
尹辞:“……”就这还能路混进见尘寺,果然是个人才。
时敬之:“按当时方丈话说,他聪慧至极,但也傲气多情、慧根堪忧。陈千帆不服气,就去拔那慈悲剑——没得到确切讯息,但他情况有点像苏肆。”
那就是被剑毫不留情地揍飞。
毛。
谁知时敬之没有就此展开话题,话锋转:“婆婆,天暗不少,你绣花眼不累?要不要晚辈把灯调亮些?”
“这眼啊,好使得很。”卫婆婆笑道,特地伸出满是阵法痕迹手。“先前身子不好,生过不少毛病。包括这双眼睛,都是陈夫子用仙法治。”
时敬之套话上相当有套,闫清还没把锅子洗好,他就把卫婆婆身份聊出来——不过考虑到卫婆婆身世普通,这似乎也不算什壮举。
卫婆婆上年纪,不少事记不太清。饶是如此,他们仍能从老人絮絮叨叨里拼出个身世。
尹辞:“然后呢?”
“他大彻大悟,认为自己不适合做和尚,又觉得慈悲剑术法有趣。于是陈前辈次日就还俗,转投宓山宗,试图成仙。”
尹辞无话可说。
若不是陈千帆脑子实在好使,单看这人生轨迹,那真是个大写不靠谱。
然而看陈千帆那张面无表情老脸,尹辞又隐隐觉得不对劲——此人门心思钻在自己小世界里,对外人漠不关心,还附加口利嘴尖牙。无论怎看,都和“多情”沾不上太大关系。
卫婆婆本名卫春,有点蜜岚血统。她年轻时被孪川富商买去,后因不堪虐待,伤主人逃脱。孪川偏远,她怕去中原路上有人守着,索性不做二不休,跑向地广人稀宓山宗。
被陈千帆捡回来时候,卫春就差口气冻死。陈千帆闷不做声地给她治病,接下来就要将她赶出门去——
“见他天天过得蓬头垢面不像话,也没地方可去,索性就和他讨价还价,在这留下啦。”卫婆婆笑道,“给他打扫,他给治病,给吃食……谁想时间过得快,晃眼就是三十年。”
尹辞:“陈前辈在这待三十年?”
卫婆婆笑眯眯道:“是啊,研究成仙之道。陈夫子是见过最会瞧病人。他总说那些仙丹灵药不靠谱,要成仙,得靠自己摆除病痛,修出无上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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