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宗仔细端详着她右眼,见眼珠上红点子似乎有扩大趋势,便问:“你最近身体不大好,要不要补补?”
岳绮罗没有正面回答,另起话头问道:“丁旅长在哪里?”
张显宗轻声答道:“在外面站着呢。不冻不行,看饶是冻着,也支撑不多少天。”
岳绮罗又问:“你把事情办得怎样?”
张显宗诡谲笑:“放心,切尽在掌握之中。”
正月十五夜里,文县丁宅片寂静,只有内宅深处间小院亮电灯。
院中房屋是整整齐齐三间,卧室客厅书房俱全。书房里面摆着张很威武大书案子,书案上面依次排列笔墨纸砚。岳绮罗独自站在案前,背后白墙上挂着副烟波浩渺山水画,画上题句偈语,是她读厌两句: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她新近剪头发,蓬蓬松松打着齐刘海,像是从女子小学里走出来半大姑娘。穿着身绛红色绸缎裤褂,她微微侧身抬起右手,抄起毛笔蘸饱墨,在面前张宣纸上写写画画。笔走龙蛇气而下,最后笔却是半途而止。重新审视自己作品,她发现自己又画张符。
灵魂虽然独立,可多少还是要受躯壳影响。她老气横秋叹口气,然后从案角上小玻璃碗里捏出粒糖豆送进口中。糖豆咯嘣脆,正适合她口少年人小白牙。粒接粒吃起来,她感觉很寂寞。
她是不屑于和人相谈,即便有心事,即便憋得慌。和“人”是没什可说,因为她认为自己超凡脱俗,已经不算人。
岳绮罗仰起头,长长吁出口气:“好,可以筹备着给他发丧!”
张显宗点头:“是,心里有数。”
岳绮罗往
无心尸首在新年前夕彻底腐朽成灰烬。当时子弹射得激烈,他皮肉骨头被打飞不少,导致岳绮罗没办法确认他是否真彻底消失。无心显然也不是个真正人,岳绮罗很想和他建立起点感情,没料到他会说没就没。她想不通,感觉事情不应该是如此简单;自己所见到事实,也许并非事实。
房门开,张显宗参谋长轻车熟路走进来。
张参谋长今年也就是三十来岁年纪,看着不老不少,不丑不俊,乏善可陈,但也挑不出大毛病。走到书案前停下来,他微微俯下身,柔声问道:“绮罗,你怎不吃晚饭?”
岳绮罗看他眼,感觉他好像爱上自己。张显宗本来也算丁大头心腹兄弟,不过后来事实证明丁大头旅长是自作多情,因为张显宗在得知内幕真相之后,毫不犹豫抛弃丁旅长,追随岳绮罗。张参谋长没老婆没孩子,生平最爱小姑娘,逛窑子时专挑十三四睡。岳绮罗倒是没和他谈过感情,不过他见岳绮罗就双眼发直,是个从心眼里往外使劲模样。
把桌上未完成纸符揭起来放在旁,岳绮罗压低小女孩童音,咕哝着答道:“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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