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安县到天津卫,火车走四个钟头也就到。前三个钟头月牙直没敢乱动,第四个钟头她渐渐活泛,见附近有旅客拿冷馒头吃,就对顾大人说道:“咱们走得太急,连干粮都忘带。”
顾大人正襟危坐:“你啊,就知道吃!”
月牙很惊讶:“哟,你转性啦?”
顾大人嗤之以鼻:“转什性,直也不馋!”
月牙又“哟”声,没再说话,心中暗笑,想顾大人开始装大人物。
出尘子身份高贵,并未亲自露面,但是命令弟子套辆大马车,送月牙和顾大人去长安县火车站。月牙挎着个小包袱,手里抱着床单卷子,卷子沉甸甸挺有分量,可见无心夜里又长不少。惶惶然偷眼瞄着顾大人,她心里风阵雨阵不踏实。进县城已经是开眼界,可县城和镇上风光也差不许多,她纵是惊也惊得有限;天津卫就不样,在她心目中,天津卫几乎可以等同于外国。跟着个不着调顾大人去外国,到底可行不可行呢?
月牙左思右想还没得出答案,大马车已经把他们送到火车站。
长安县火车站,里外只有两间屋子,此刻天寒地冻又不靠年节,所以车站冷清,几乎没有旅客。顾大人自从出青云观后,也是惴惴不安,生怕半路被鬼跟上。如今在车站里买两张车票,他抓心挠肝边等车边走来走去;后来估摸着火车快到,他早早就带着月牙赶去月台。
列小火车轰隆隆开过来,在长安县停分钟。分钟后火车开动,月台上空荡荡,彻底没人。
顾大人平时看着月牙挺体面,模样挺好身段挺好,干别不成,当媳妇是足够。然而如今在车厢里挤着坐下,他才骤然发现月牙土头土脑上不得台面。月牙占据靠窗位置,像刚被强盗劫过场似,缩着脖子端着肩膀,脸茫然睁着大眼睛,仿佛连东张西望胆量都没有;除此之外,两件行李也被她搂在胸前抱个死紧,似乎随时预备着跳车逃跑。
火车到站之后,月牙梦游似跟着顾大人下火车出站台,眼不眨盯着顾大人背影,生怕走丢。出车站,她登时有些眼晕——人太多!
处处都是人,人人都说话,正好凑成个人声鼎沸,开锅似没处清静。月牙自从下火车,不知怎,嗓子还变细,挣命似在后方问道:“顾大人,咱们去哪儿啊?”
顾大人没听清楚,给她个侧影:“啊?”
然后没等她再重复,顾大人拦下辆洋车,不由分说把她推上去。两人起并肩坐好,车夫扶着车把起身,月牙“忽悠”下就向
顾大人用胳膊肘杵她,低声问道:“原来没出过远门?”
月牙怔怔扭头看他眼,声音轻像蚊子叫:“没有。”
顾大人眼望前方清清喉咙:“你放松点,坐火车你怕什?”
月牙答道:“哦。”
然后她缩脖端腔像个猴似,又往车窗外面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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