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在井里翻江倒海,忘时间。而文县丁宅内岳绮罗,也是彻夜未眠。
最新式留声机鸣唱宿,几张片子翻来覆去听。小小她坐在大大沙发椅里,两条腿垂下去,踩在张古色古香小脚踏上面。她刘海长,乌黑厚重盖住眉毛,黑压压头发下面,双眼睛皂白分明。用把折扇轻轻打着手心,她盯着前方案上两盏长明灯。
案面画太极图,长明灯就位于阴阳鱼鱼眼之处。两盏灯,其中盏火苗闪烁。夜色浓重,黎明将至;火苗忽然,bao跳起来,随即骤然熄灭。
岳绮罗站起身,扔扇子走出门去。门外两边站着卫士,就听她头也不回说道:“备车,要出门!”
对他来讲,符咒犹如天书般,哪是容易记得住?看着看着,他有些后悔,悔不该当初有什忘什。他是喜欢遗忘,遗忘,就可以重新再去认识遍。道术之流他肯定是学过,两百年前或者三百年前;可是自从遇上玉儿之后,他就关大门吃老本,笔资产让他和她吃几十年。玉儿死后,他钱也没,本领也没。
无心沿着墙壁缓缓游动,手指抚摸着黑色笔画,点点记忆。其实整座密室便是张大符,把岳绮罗彻底封闭起来。可是石壁破碎面,大符就只剩下四分之三。
四分之三,聊胜于无。无心不知道自己沿着密室转多少圈。最后他抬手推墙壁,伸展四肢浮在水中。闭上眼睛冥想片刻,他确定自己是把符咒图案尽数记牢,才轻松吁口气。
他没有气,只从鼻孔里吁出两道微弱水流。个猛子向下扎去,他突发奇想,想要再研究研究正中央棺材。
牵牵扯扯拽下铁链,他仰面朝天躺进棺材。后脑勺枕上沉重玉石枕头,他伸出赤脚向上勾动棺盖,把自己封进棺材里面。
棺盖严丝合缝压上来,无心在彻底黑暗中抬起双手,心想岳绮罗就是这样躺百年。什滋味,不能细想,因为百年黑暗寂寞孤独太可怕。
指尖忽然有凹凸不平触感,是左右两行深刻字迹。无心轻轻摸索辨认,发现那是句佛家偈语:“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偈语写成对联格式,两句中间夹着几笔潦草图画。波浪线是水波纹,水上浮着只潦草鸭子——大概是鸭子。无心摸又摸,始终不能确定,因为画得太简略,也可能是鹅或者雁。
岳绮罗躺在棺材里面,应该不会有闲情逸致写写画画。无心笑下,心想这大概是太师祖遗迹。太师祖怕太师叔祖躺在棺材里太无聊呢!
对师兄弟,道不同就要斗,斗就要分胜败。好不容易分出胜败,败者痛苦,胜者也不舒服。没办法,无心想,几百年几千年,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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