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困吗?说,睡得晚。他比想象得平静,枕头在他身后,没有要飞出来征兆,床边吊瓶架上没有血袋,已经换成葡萄糖。他说,跟你聊事情,你不要跟朵说,不要跟任何人说,永远别说,能答应吗?说,就见过您面,答应您也不定相信。他说,力气有限,没用话不要讲,知道你,你也知道,跟别人聊不上。说,好,如果您看得起,您就说,不说出去。他样子没怎变,只是眼睛比过去大,通红,好像内心被什催动,眼仁儿烧得如同火炭。他说,有个军大衣,过去厂子发,跟朵说,给你穿,吊车上冷,现在这些新东西都不如军大衣暖和。说,谢谢您,就缺这个东西。他说,等好,你再还给。说,好,等您好,给您洗干净拿回来。他说,在柜子里,你自己拿。怀疑是他幻觉,如果没有会很尴尬,可是他在盯着看,不打开柜子恐怕是不行。柜子里果然有件军大衣,洗得有点旧,不过点没坏,拿起穿上,大小正好,又暖和又敦实。他说,你转过身来看看。转过身去,他说,你很像年轻时候。说,您抬举。他说,有个儿子,自从病,从来没来看过。心想,这倒是情理之中,钱这宽裕,有个把私生子不足为奇,原来这就是他要跟说秘密。说,您儿子在哪工作?他说,在银行,给办进去。听着有点奇怪,说,叫什?他说,叫刘朵,姓刘刘,二三四,花朵朵。知道他是想窜,说,现在年轻人都忙,等您好好好批评他。他说,桌上有个止疼贴,你给贴下。止疼贴上没有中国字儿,但是上次架他去上厕所,看见他大腿上有个,所以大概应该是贴到动脉上。刚想掀被,他指指太阳穴,说,贴这儿。说,恐怕效果不好。他说,头疼得不行,但是想把话说完,你给贴上。止疼贴是个圆片儿,贴上之后搞得叔有点滑稽,像是天桥上瘪三。
他说,上次跟你说到甘沛元,这两天又想起点事情。说,您说。他说,1995年厂子不行,拉伙人自己干,但是肯定不能全叫着,养活不那些,就得先让批人下岗。甘沛元是发小,起长大,养他这多年,也算够意思,就找他谈下,让他买断,钱比别人多五千,这钱自己掏。他不答应,四处告,威胁要杀全家。告没用,那是大政策,不是发明,但是发现他跟着朵,那时朵上初,并不知道有人跟她,有天把他叫住,他从皮包里拿出瓶硫酸,在面前晃晃,然后走。说,您歇会。他心率增加,已经到百六。他说,口气说完,害怕忘。想找人把他做,可是想来想去,还得自己来。快过年,厂子已经放假,约他在车间办公室见面,给他拿点年货,谈下把他招过来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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