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吗死啊？”韩太太冷笑着，“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再娶个三妻四妾
，让
瞅瞅你有多大胆子！”
梁冰玉抱着女儿，倏地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清醒
，她完全清醒，感谢这两个不识字女人，使她看到自己位置！什
爱情神话，什人生价值，什生活权利，什乡思离愁，这儿有人懂吗？
“玉儿！你不能走……”俯在隔扇上韩子奇突然惊惶地抬起头，发出
声惨叫。
韩太太拍桌子站起来：“韩子奇！”
梁冰玉在院子里站住，无言地回过头。
椅子上，“玉儿妹妹，喝口水，瞧瞧这嘴唇儿都是干！出门在外人，还能不惦记着往家奔？甭管在外头有过什差池，只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得念‘知感’！叫说，回来得对！”
心内如焚、口干舌燥梁冰玉端起那碗茶，轻轻地吹着，吹着。吹得不烫，把吓得不敢出声女儿揽过来，抱到腿上，喂她喝。这是女儿第次喝老家水，不知道是甜，还是苦？
“唉，这点儿个孩子也跟着大人受跌趔！”姑妈感叹着，心里却想着远去。她想起她那没满月就跟着他爸海连义跑得没影儿儿子，猜想他们爷儿俩在外头是怎过？会不会……“人想人，想死人！”她没头没脑地说，“要是们柱子跟他爸也能回来，哪怕再带个媳妇，带个孩子来，也是喜欢哟！……”
“哼，可没你那贱！”韩太太不屑地扭过脸去。
姑妈刚想讨这边好儿，又过去瞅那边脸色，“天星他妈，这不是宽你心嘛，已然走到这步，你得往开处想！咳，这年头儿，男人哪，娶仨娶俩有是，可甭管怎说，先娶你来你为大，水高漫不过山去，玉儿妹妹也还得在你后头……”
这番话，好个不知眉眼高低！她还以为这是为玉儿求情告饶说好话呢，还以为玉儿正等着“大太太”点头呢，还以为她在万般无奈之际出这个高招儿是保住这个家庭万全之策呢！
“大姐，您真可怜……”梁冰玉鄙夷地斜睨着姑妈，这个贫穷而又苦命女人，使她猛醒：在中国，要做个女人，只能做这样女人，愚昧、麻木、自贱、自辱，持家奴仆、生育工具，男人附庸，哪里还谈得上什爱权利？这里不承认爱，只承认婚姻——形式、畸形婚姻！更可怜是，男人这样看女人，女人也这样看女人！“您……把看成什？是韩子奇小老婆？”
“啊？你说还能怎着呢？”姑妈被她问愣，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做“小”又不服小女人，“你怎还可怜？这是可怜你呢！”
“呸！”韩太太愤然啐骂，“韩子奇娶小老婆也轮不到她，这个不知道寒碜贱货！天底下有亲姐儿俩嫁个汉子吗？”
“行，行！”韩子奇已经无法再忍耐，只觉得脑子要爆炸！他拳打在雕花隔扇上，痛苦地呻吟，“你们这是逼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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