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旁边天星,还直没吭声儿。他今天回来得比哪天都早,还特地理发,进门就钻到东厢房去,换件新白衬衣。这会儿,他抬起头对妹妹说:“新月,送你样东西……”
“哥,你可别再给钱,”新月想起上次过生日,哥哥给她二十块钱,就说,“现在反正……”话说半,忽然又住口,现在不上学,用不着钱,这是她不愿意正视、不愿意说。
“不是钱,”天星赶快说,妹妹心里想是什,脸上就能带出来,他看就明白,生怕她再说出伤心话来,就把兜儿里东西拿出来,递给新月,“给你个小玩艺儿!”
“啊,这倒是真好玩儿!”新月接过去,爱不释手,“淑彦,你看!”
陈淑彦凑过来,“呀!这真是好东西呢……”
在餐厅里。
餐厅正中,摆着个精致圆形纸盒,韩子奇慢慢地打开盒盖,只雪白大蛋糕出现在新月面前,上面用红色奶油沥成行英文字:HappyBirtnday!
“哦,爸爸……”新月喃喃地叫声。
“这是爸爸特为你汀做,去年生日,唉……今年定补上,这样,爸爸才安心。”韩子奇垂着眼睑说,并没有炫耀地看着女儿。做父亲,永远也不必向儿女炫耀恩惠,何况,他做得还太少。对于新月,他总是充满愧意,而这种愧意,他不能用语言表达,也不能用眼神流露,所以,他不敢让女儿看他眼睛,怕她透过父亲笑容,看到埋藏在里面深深痛苦。他低着头,把小小蜡烛枝枝插在蛋糕边沿上,那呻情,仿佛是年轻时候精雕细刻件心爱玉活儿。每插枝,他嘴里都轻轻地数着:“,二,三……”最后枝插完,“十八,”他收回手,两只手攥在起,喃喃地说,“女儿,十八岁!”
韩太太笑笑说:“瞧你爸爸,跟老小孩儿似,哄着你玩儿呢!”
韩太太愣,韩子奇也愣!那是只翠如意,是天星小时候挂在脖子上
姑妈从厨房里跑过来,瞅瞅说:“咳,你们弄洋玩艺儿?那边儿把吃面卤都打好!”
“就甭管洋、土,都是讨个吉利,只要孩子喜欢,咱们就两样儿都搀和着来!”韩太太宽容地说,和去年今日相比,她似乎想得开多。这当然是因为新月病,但还有个原因。这蛋糕是在清真食品店订做,虽是“洋玩艺儿”,也能够接受。
“哎,姑妈,”陈淑彦从桌旁站起来,跟着姑妈往厨房走,“那卤,您搁盐多吗?”
“放心吧!”姑妈笑着说,“就是把自个儿姓什都忘,也忘不新月忌盐!这卤啊,做两样,新月口轻,大伙儿口沉!还特为把卤多做好些,街坊四邻,甭瞅平常日子没什来往,这回也得都给他们送点儿去,让他们都吃吃们新月长寿面!”
新月心里升起股暖流,姑妈心和她是紧紧地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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