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绿肥红瘦”,易安居士把花儿不幸、人愁苦都说尽!她从床上翻身起来,走到那件硬木雕花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她自己脸,她竟然觉得不认识,那苍白,那消瘦,那凄苦!那是李清照,还是她——梁冰玉?年前“览玉盛会”上,你还容光焕发,怎现在变得这可怜、可叹?啊,你烦恼、你愁苦大多,又没人可以诉说!
她不忍再看镜子里自己,恹恹地转过身来,茫然地望着那盏昏黄孤灯。啊,这灯太暗,像阴霾笼罩着人,压迫着人,让人受不!她伸出手去,把灯捻亮些,再亮些……
煤油灯旁边,书桌上堆着些过时书报,她懒懒地坐下来,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又几乎像什都没有看见。段文字映入她眼帘,上面还被她用红铅笔画片断断续续线。那是蒋委员长文章:今天绝大多数中国人
地把筷子扔在桌上:“好哇你,蹬着鼻子上脸!你拍拍良心想想,你姐哪点儿对不起你?”
韩子奇心烦意乱,怒之下把面碗扔在地上:“吵什?吵什?”
天星被大人争吵吓得“哇”地哭起来,姑妈“嗷嗷”地哄着他,却不知该劝谁才好,急得团团转:“瞧瞧,这是怎个话儿说……”
夜深。这是个阴沉夜,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春天大风在昏天黑地之间抖着威风,卷着落花和尘沙,打得窗纸哗哗响。
东厢房里,姑妈搂着天星睡着,只有在睡梦中,她才有属于自己生活。她真真切切地看到自己丈夫,他还是那壮实,那安分,脸上挂着让妻子心里踏实笑容。她问他:“你到哪儿去?日本人打你吗?折磨你吗?”他笑笑说:“他们抓到日本国给他们干活儿,还没等开船,就偷偷地跑出来,你看,这不是好好儿吗?们爷儿俩到处找你啊,哪儿想到你住在这体面地方?柱子,快叫妈,这是你妈!”她这才注意到丈夫手里还领着个小小子儿呢,这大?柱子这大?“柱子,妈想你都快想死!”她把柱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沉浸于人间最美好天伦之乐……熟睡中,手还在下意识地拍抚着天星。
西厢房里,还亮着昏黄煤油灯光。玉儿最怕北平春天,或者说,北平春天根本就不配叫春天,这里没有江南杏花春雨,只有大风,刮得尘土飞扬,叫人心里没着没落。可怜北平花儿,还要苦苦争春,抢着时令开放,在干燥空气里,没有点儿水灵气儿,像无家孤儿似。阵风吹来,就被卷走,白白地糟踏青春!她躺在床上,听着窗纸哗哗地响,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忽然想起院子里海棠,猜想那树残花在大风里挣扎,心中无限伤感,不正是乱世沧亡女词人李清照笔下意境吗?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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