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太太见他那闷闷不乐样子,就问:“孩子生日,整天都耷拉着脸,这是怎?那个洋人来找你,有什事儿啊?”
韩子奇言不发,只是连连叹息。他不知道该怎样把心里想事儿向妻子说清楚!
天快黑时候,玉儿突然回来。她好像在路上赶得很急,脸上冒着汗珠儿,毛背心脱下来拿在手里,身上只穿着那件月白色旗袍,还不停地把毛背心当扇子扇。
“今儿又不是礼拜六,你怎回来?”韩太太看她那气喘吁吁样子,以为定有什急事儿。
“咦,不是天星要过生日吗?特意赶回来!明天没什重要课,不碍事!”
说,“故宫博物院珍宝,已经秘密地运走二十四万件,整整装六列火车!”
“唔?运到哪儿去?”
“上海。为防不测,现在存在英、法租界里,这是朋友透露可靠消息!根据战局发展,这批东西可能还要转移。看来,贵国z.府已经对北平不抱希望,那,您呢?韩先生,现在看来,您去年‘览玉盛会’很不是时机啊!您把自己收藏公之于众,已经尽人皆知,旦局势有变,您连转移都来不及,恐怕就难以保住!”
韩子奇愣住。赏玉内行,政治外行,他办件多糊涂事!去年踌躇满志“览王盛会”,赢得“玉王”美称,却把自己推向绝境!“亨特先生,该怎办呢?”
“防患于未然,转移!”沙蒙·亨特说,“如果您信得过,愿意为朋友效劳!北京饭店就有英国通济隆旅行社办事机构,车票、船票、客运、货运都可以委托他们办理,您和起走,会方便得多!您要是觉得合适,就等等您……”
“哟,还是小姨疼们天星!”韩太太笑着说,“姑妈,您快着把小‘寿星老儿’抱过来呀!”
“哎!”姑妈答应着,从东厢房里抱着天星到上房里来,刚刚满周岁天星,长得虎头虎脑,个头儿像个两三岁孩子,挣扎着要下地。姑妈扶着他腰,他伸着胖胖小手向玉儿跑去,嘴里亲切地叫着:“姨,姨……”
“哎,好天星,乖天星,小姨
“唔……”韩子奇动心,“谢谢您友谊,亨特先生,请让再想想,对来说,这件事毕竟太大。”
沙蒙·亨特起身告辞,又叮嘱说:“不能等您太久,要早下决心啊,老朋友!不要忘鸿门宴上项羽教训,现在扮演是范增角色,您要‘决’啊!”他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在起,仿佛是捏着块玉玦.
穆斯林葬礼
第九章玉游(2)
送走沙蒙·亨特,韩子奇默默地走回来,在院子里那棵海棠树下站半天。海棠繁茂花期已是尾声,微风吹来,落英缤纷,天井中撒得满地,像铺薄薄层雪。韩子奇踏着落花,心中不由得升起股伤感:万物都有代谢,花开之后便是花落!不知明年花开之日,“博雅”宅主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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