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嫂,”玉儿垂着泪说,“您个人,准备上哪儿去呢?”
“不知道,”海嫂两眼片茫然,“要‘乜帖’,走好多地方,找男人,找孩子……”
玉儿叹口气:“唉,上哪儿找去?说不定……”
韩太太瞟玉儿眼,不让她再说出使海嫂伤心话,让她留着点儿念想吧,人没有念想就没法儿活。“海嫂,您别着急,投亲靠友找个地儿先住下来,慢慢儿地等着,您家大哥和孩子
!有家,有男人,也有孩子!”
这妇人本是吉林长春人,娘家姓马,夫家姓海,丈夫海连义,继承祖业,开个小小饭馆儿,在当地回、汉居民中都颇有点名气,人称“海回回”。“九·八”之后,东北三省沧亡,海连义不甘忍受日本人凌辱,和妻子逃难入关,流落到平东通州,无力再操祖业,便在通州东关赁间铺面,卖茶水为生。
民国二十二年,日军侵占热河,越过长城,进占通州,直逼平津。五月二十口,国民z.府与日本签订《塘沽协定》,中国军队西撤。海连义夫妇辗转万里,仍然没有逃出日军魔掌!民国二十四年五月,日本借口中国破坏《塘沽协定》,进步提出统治华北要求。六月,国民z.府派何应钦与日本驻华北日军司令梅津美次郎谈判,达成秘密《何梅协定》:撤退中国河北驻军,取消河北省和平津两市“党部”,撤换河北省主席和平津两市市长,禁止切反日运动,将河北、察哈尔两省大部分主权,拱手让给日本……
她记得那天,她正在给还没有满月孩子喂奶,海连义在前边照看生意。天将黄昏,过路人很少,海连义准备早点儿收茶摊儿,和妻子起吃晚饭,这时,从城里开出辆汽车,跳下来几个日本兵,比比划划地要喝茶。海连义连忙给他们沏茶端上来,日本兵又嫌茶不好,从车上拿出酒、肉,坐在店里又吃又喝。海连义忍气吞声,赔着笑脸儿说:“诸位能不能另找个地方?们家……是清真教门哪!”
日本兵瞪着眼说:“什清真!”当胸就给海连义拳。海连义没敢还手,几个日本兵又拥而上,掀翻桌、凳,把海连义扭住,反剪胳膊,推推搡搡往汽车上塞,海连义急得大叫:“放开!”
海嫂顾不得害怕,抱着孩子追出来:“他爸,他爸!”
日本兵哈哈大笑,夺掉她手里孩子,抱起她就扔上汽车,阵风似开走!孩子哭声撕裂她心,她疯狂地哭喊着,挣扎着,撞开车门,跳下去……
她醒来时候,汽车早已没有踪影,她家、她茶棚,熊熊大火在燃烧,她孩子和丈夫都不知去向!
天星吃饱奶,在她怀里甜甜地睡着。
泪水浸湿韩太太手绢儿,这位母亲悲惨遭遇,使她下忍心把孩子夺回来,把这个妇人赶走。让她抱会儿吧,抱会儿,当妈都和孩子连心,让天里暖暖她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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