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奇惊,那声音似乎有些像故去十余年老先生语声,便疑心是自己思之甚切,造成幻听,不敢当真。但由此更加勾起感伤之情,毫无睡意,于是信步走到院中,徐徐踱步,若有所思。此时,天上轮明月,像只羊脂白玉盘,洒下银白色清辉,院中石榴含苞待放,海棠正开得灿烂,香气袭人,微风拂过,枝叶沙沙作响,犹如当年琢玉之声。突然,刚才那叫声又响起来:“可扔,可扔!”
这次,韩子奇听得真真切切,仿佛就在头顶,就在耳畔。他诧异地茫然四顾,只见皓月当空,树影婆娑,没有个人影儿,立时打个冷战,便壮着胆子,向着空中说:“是人,是冤,是福,是祸,韩子奇都不怕,要扔,就只管扔吧!”
这番话说罢,他自己也觉得毛骨悚然,精神恍惚,这时,只见从上房西北方向,颗流星划破天井,光灿灿落入院中!韩子奇暗暗称奇,蹑足向前,那团亮光还未熄灭,明晃晃
和壁儿婚礼,该具备都具备,就不必遗憾吧?
走出清真寺,壁儿没有为自己婚礼寒酸而悲伤流泪,她心里觉得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充实,从现在开始,她成为大人,成为“韩太太”。《古兰经》说:“妇为夫衣,夫为妇衣”,她和奇哥哥将融为体、互为表里、相依为命、永不分离,共同走向面前那漫长路……
十年之后,奇珍斋名冠北京玉器行。这时,北京已经由于国民z.府迁往南京而改称“北平”,叫七八年。
韩子奇把奇珍斋扩展到五间门面,他从东郊些旧贵族墓地看坟人手中买来批优质汉白玉断碑残碣,雇手艺高强石匠精雕细刻成浮雕大门脸儿,正中挂上当年由“玉魔”题写黑漆鎏金大字牌匾:“奇珍斋”。门脸儿以上,磨砖对缝,清水脊门楼两丈余高。大门两侧,汉白玉浮雕当中镶着雪白瓷砖,分别写着黑漆大字:“随珠和壁”,“明月清风”,也是当年“玉魔”题在家门上遗句。
近年来,韩子奇把奇珍斋交给账房老侯和徒弟去照看门市生意,他自己则把主要精力用于寻访天下美玉,观赏把玩,并从琉璃厂旧书店搜求大量古籍,凡与玉有关,都不惜重金买来,对照自己收藏,披阅攻读,潜心研究,孜孜不倦,如醉如痴,俨然是又个“玉魔”……
不久,连“玉魔”老人藏玉之所“博雅”宅也“货卖识家”,归于韩子奇之手!
搬入新居,韩子奇仿佛回到阔别已久故地,仿佛又看到那位充满智慧龙钟老人。他抚摸着大门上“玉魔”遗墨,抚摩着庭院中老人手植花木,抚摩着老人生前藏玉读书上房西间书房,心中不禁涌起无限思念,默默地呼唤着“魂兮归来……”
某夜,月朗风清,万籁俱寂,韩子奇久思无寐,中夜长坐,忽然隐隐地听得个叫声:“可扔,可扔!”
穆斯林葬礼
第七章玉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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