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亦清没想到这孩子心现在变得这野,信马由缰,倒是什都敢想!就冷笑着说:“你也想试试?可是,跟洋人做洋庄买卖,你懂洋文吗?”
“洋文有什?那不也是人说话吗?蒲老板也不是天生就会说洋话、念洋文,也是学嘛!三年能学会您手艺,再花三年还怕学不那点儿洋文?”韩子奇心就像只风筝放出去,线越扯越远。
“小奇子!”梁亦清突然从水凳儿前站起来,严厉地叫声。
“师傅……”
并不关心这个数目,“买卖人,总是将本求利,连担挑儿卖菜还赚钱呢,赚多赚少,是人家能耐!”
韩子奇眼睛却炯炯放光:“依看,光咱这件宝船,蒲老板就能净赚上万利!”
“你怎知道?”梁亦清觉得徒弟今天说话有点儿离谱。
“瞅瞅他们柜上买卖,亲眼见有个洋女人买走雕只玉瓶,花五百现洋!可是蒲老板从咱们手里进货才花十几块钱!您算算,这翻几番?”
梁亦清半天没说话,末,平静地吁口气,说:“咱跟人家不能比啊!人家是买卖人,动口不动手;咱是手艺人,动手不动口。三百六十行,各占行,谁也甭眼红谁,谁也甭小瞧谁。做买卖,兴许口吃成个胖子,发大财,腰缠万贯,穿金戴银,要是流年不顺,阵风兴许就给吹倒爬不起来,砸饭碗子,他连个糊口本事都没有;手艺人呢,凭手艺吃饭,细水长流,甭管遇上什灾荒年月,咱有两只手,就饿不死!”
“师傅,人生在世,不是有口饭吃就得,咱们奇珍斋总得有个长远打算,不能老是这埋头做活儿,让人家拿咱们手艺、血汗去赚钱!”韩子奇觉得师傅想法未免太窝囊。
“那,你想怎着?”梁亦清听着徒弟竟有几分教训他味道,感到不悦。
“想……想撇开汇远斋,跟洋人直接做买卖!”韩子奇两眼注视着师傅,说出他心中琢磨已久、刚才路上才理出点儿头绪来大胆设想。
梁亦清茫然地瞅瞅徒弟,好似听他在说梦话。“那哪儿成?蒲老板是咱们老主顾,咱不能见利忘义,戗人家行!们梁家从不干不讲信义事儿!”
“师傅,您可真是个老实人!”韩子奇叹口气,“蒲老板跟咱们来往,图是赚钱,有什信义啊?他要是讲信义,恐怕钉今儿汇远斋还不如奇珍斋铺面大!听人家说,蒲老板早先什都没有,从打小鼓、收破烂,步步创出字号,把别人行戗,他也从没觉着脸红!做买卖,就是认钱不认人,谁能耐大,谁就独霸方。您瞅人家瑞蚨祥,前几天师娘让去买布,听那儿伙计说来着,瑞蚨祥原先也就是在布巷子里卖点儿山东土布,后来瞅准洋货有利可图,就花八万两银子本钱办绸布洋货店,现如今成‘八大样’头个!人家只要觉着自个儿合适,就于,顾谁面子?跟谁讲信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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