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伊藤光擦去额头冷汗,温语道:“人生只有次,只有次,阿光,无所谓长短,但它只有次。试想明天你生命即将结束,回望从前,你会不会为曾经信仰感到自豪?”
“抑或是……感到羞耻?”
隆隆春雷忽然划破长夜,雪白闪电照亮黑暗房间。
伊藤光整个大脑嗡嗡作响,几乎分不清是因为雷声,还是因为荣靳之那个可怕假设——如果明天生命即将结束,自己会不会后悔?
又是声惊雷滚过,伊藤光刹那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长久以来恐惧到底是什。
请,还是选择痛苦死亡,宿命都是既定——是中国人,生死荣辱都和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息息相关。中国灭亡,就是灭亡,中国复兴,就是复兴,不管是埋在南石头把枯骨,还是活在你庇佑之下行尸走肉,灵魂永远系在中国二字之上。”
他抽口烟,沉静地道:“从八年前回到中国那天起,就没想过要背叛她。”
伊藤光虽然早已料到这样结局,仍旧忍不住内心失望和悲伤,虚脱似靠在椅背上。
“你呢,阿光?”荣靳之轻柔地说,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称呼着他名字,“你有没有想过,你信仰是什?”
伊藤光怔怔道:“不知……不,是日本,是天皇。”
是人性泯灭。
他用父亲教诲和军部教育麻醉自己,压抑自己人性,把自己变成个自己都不愿意接受怪物。
把血色手术刀。
“不……不!”伊藤光无法抑制地嚎啕大哭起来。
日子天天滑过,伊藤光深深体会到荣靳之那句关于时代和人话,他们都被时代洪
“那,你为之奉献终身信念来自于哪里?”荣靳之问,“是什给你信仰和维护它力量?”
伊藤光哑然,张张嘴,又颓然合上。荣靳之将抽完烟蒂捻灭,道:“信仰之所以成为信仰,必然是因为它触动你内心最光明,最善良东西,为之战斗能让你实现自己生而为人价值……所以,你想过吗,你国家,你天皇,是不是做到这点?”
伊藤光心中电闪雷鸣,仿佛有什东西正点点崩塌。他想起四年前和父亲那场谈话,想起自己在陆军省接受教育,想起自己在731和8604所做过切……
他想起自己曾经高尚梦想,想起自己这些年来压抑困惑,想起自己遍遍用军歌催眠自己,告诉自己那些死在实验室里“家伙”根本算不上是人,和他为之奋斗,大和民族带领全人类走向进步宏愿毫无关联……
数不清汗珠从他头上渗出来,汇成溪流滑下鬓角,滑下下巴。荣靳之悲悯地看着他,递给他方破旧而干净手帕,“阿光,所谓信仰,如果和最原始最纯洁人性相悖,那它就不堪称为信仰。它是种梦魇,如果你不从梦魇中醒来,它将葬送你宝贵,不可重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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