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是钢琴家,从小到大就记得他成天端着个艺术家架子,他比那些大提琴老师至少严苛十倍,就没个人情味,在街上随便找个人都比他像爹。”夏倩吃着薯条,说着说着笑声,“记得有次发烧,不想去学琴,他竟然骂这点儿小病就要死要活,能不能像个男子汉?好笑不?现在听起来觉得很荒谬,但那时候都被他骂傻,根本不敢反驳他。小时候妈和他离婚还怪妈,后来就都理解,爸生命中只有钢琴,没有妈,妈也没有不要,她争取,但她当时没工作,爸说要把培养成演奏家,这谁听不被感动啊,于是就被判给爸。高中时就想,总有天,等功成名就,就要当着全世界人面出柜给爸看,他不是让像男子汉吗,现在喜欢女人,够男子汉吧。”她语气里带着报复快意,“就是要他为那句话付出代价。”
谭阵沉默地开着车,不知要如何评价。
夏倩望会儿窗外:“现在也算功成名就吧,结果呢,并不敢做什,那些想起来很爽事,到头来也只能想想。什功成名就就能对全世界出柜,那个‘功’那个‘名’根本不存在,你取得成就越大,你就越不自由。结果反而是他赢,他让爱上古典乐,爱上大提琴,抛弃不事业,根本不可能当众出柜。”
这席剖白最后以声浅浅叹息结束。路尽头,快要看见疗养院模糊轮廓。
夏倩不知道自己怎对谭阵说这多,这些并不是她打算对他说话,可能个人想要获得他人信任时,就会禁不住出卖自己。她望着那座孤零零矗立在风雪后建筑,抱紧怀里炸鸡腿,希
车门,“砰”声,甩长发,说:“不能,所以呢?”
谭阵想起病房里Lily对护士说话,没有再说什,发动车子。谁知道Lily还能再吃几次炸鸡腿呢,能不能好像已经是个没有意义问题。
夏倩自己吃起薯条,说:“你不是让和身边人解释解释吗?身边就她个人。”说着撇撇嘴,“是不是觉得挺讽刺,你觉得需要和身边人解释,但真正懂你爱你人,根本用不着你解释。”
谭阵心想自己应该没有猜错,Lily是知道夏倩性向,没准儿连夏倩身上烟味都闻惯。
Lily已经八十四岁,她出生成长在个比他们保守艰难得多年代,却能这样包容夏倩,人和人原来这不同。
他想起夏倩说自己身边只有外婆,忽然有点纳闷,他记得高中开家长会时见过几次夏倩父亲。
“其实还有个爸。”像是看出谭阵在想什,夏倩忽然说道。
谭阵没有追问,怕问出什令人难过事。
没想到夏倩主动说起来:“不过和爸多少年没见面,有他没他都个样,不刻意去想还想不起他这个人。”
谭阵有些震惊,但没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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