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子仪道:“宋州牧只在阆州任职三年,到任即会回京。他从来不关心阆州民生,行事唯依据,便是谁给他惹麻烦少,他便听谁。他未必不知道招安之策后患无穷,可这计对他来说最省事,便有什后患,那时他任期到,也该走。”
此言出,堂下竟有几名官吏忍不住点头。在州府任职,没人不解宋仁透为人。有不少人向宋仁透汇报差事时,就因为事情麻烦些,惨遭宋仁透批评驱逐。时日长,人人都学会糊弄事儿。
朱瑙托着腮打量窦子仪。窦子仪脸上直无甚表情,语气也始终平静。说好听是四平八稳,说难听,他年纪不大,为人竟已有几分麻木不仁。
朱瑙淡淡道:“你倒是挺会看人。”
窦子仪低头不语。他确很会看人,有时看太透彻,省许多麻烦,却也少许多生趣
”窦子仪道,“原本招安屠狼寨众山贼之后,若能将他们分散安置,好生监管,或许州府仍有线生机。然而正因为第二点错处,让赵屠狼明白官府为招安事已无底线可言。那赵屠狼是个野心勃勃之人,若想要他接受招安,即便许以重金官位,他也绝不会轻易放弃他自己势力。因此最后他提招安条件,必然要求众山贼仍在他手下受他管辖。如此来,官府就等于引狼入室。那屠狼寨在山中官府无力治理,难道他们进州府就治得?”
钱青脸色已是片惨白。正如窦子仪所言,他本来也希望能借招安之名瓦解大山寨势力。可那赵屠狼死活不允,言明赏金封地尚可商议,可若州府妄图瓦解他山寨,招安之事便无商谈余地。当初赵屠狼亦向官府说些软话,譬如只要将他山寨整编成军,他自会尽力保卫州府,不再作恶。钱青虽不全信,但当时已别无他法,只能寄希望于山贼真能洗心革面。为尽快推动招安事宜,他便允赵屠狼种种条件,将他们山寨囫囵吞下,编入厢兵。最后果然自吞恶果,整个州府为之洗劫空。
其余官吏听完郭子仪席话,亦面有异色。
先前有不少人以为窦子仪只是运气好,可等他全部说完,便不得不为之改观。莫说是马后炮,便让他们自己事后分析,他们也分析不出这些马后炮来。更何况,窦子仪确在事前就已料到失态只严重。
窦子仪全部说完之后,朱瑙脸上喜怒未辨:“这些事,你当初便都已想到?”
窦子仪平静道:“是。”
朱瑙手指轻叩桌面,语气竟骤然冷几分:“那你当初为何不向宋州牧阐明是非?就眼睁睁看着州牧错再错?依看来,招安之策虽由钱青提出,可你罪责比他还重许多!”
堂下众人瞬间又是惊。朱瑙今日宽宏大量,赦免他们种种过错。可谁能想到,头个要被问罪竟会是窦子仪?
窦子仪沉默片刻,苦笑道:“是。不说,因为知道,即便说,宋州牧也绝不会听。”
朱瑙道:“你凭什这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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