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当时烧糊涂。坐能有十分钟,直到打扫卫生拖地撵他,吕新开才憋足口气,站起身朝407走。
在病房门口,吕新开听见屋里传来单田芳动静,《三侠五义》。走进去,病房共三张床,中间那张空着,挨门口床上躺着个大高个儿,双眼裹圈儿纱布,应该在睡觉。最里面挨窗那张,个男人靠着枕头被褥坐,听半导体也是他。这人面色黝黑,剃平头,脖子短粗,右眼贴块方纱布,应该是廉加海没错——乍看可不止四十六岁,像个小老头儿。吕新开走上前,廉加海扭脸看他,俩人半天谁也没说话,廉加海先是关掉半导体,随后左眼越睁越大,好像在对吕新开说,猜到你是谁。吕新开掏出那千块钱,放在床头柜上,才开口,大叔,对不起,叫吕新开,来认错。你眼睛是打。廉加海说,眼睛是酒瓶子崩。吕新开说,酒瓶子是打,拿气枪。廉加海眨眨左眼,说,你挺准啊。吕新开无言。廉加海又说,坐吧。
吕新开原本打算,先找受害者认错,再去派出所自首,心安排在理得前边。来路上,他假想过好几种画面:家属讹他笔「揍他顿,这都能接受,最怕还是丢工作,万赶上子女不是善茬儿,再叫个记者来曝光,上把早间新闻,人也起丢——但他说啥也没想到,自己被廉加海摁住扯下午家常,人家还给他扒个橘子,吕新开觉着不可思议,橘子瓣儿送进嘴前还顿两秒,怀疑是不是被下毒,可转念又在脑子里扇自己嘴巴,真他妈小人之心,是碰上活菩萨吧?廉加海对他说,事儿都已经出,历史不能倒退,你敢主动找来,就能说明不是个坏孩子。你多大T?吕新开说,二十三。廉加海说,七四年,属虎?吕新开说,对,大叔脑袋挺快。廉加海说,女儿跟你同岁,也属虎,十月份,你几月?吕新开说,四月底。廉加海说,大半岁,独生子女?吕新开说,对。廉加海说,嗯,女儿也是。在哪上班?吕新开说,在机场。廉加海说,飞行员啊?吕新开说,驱鸟员,在地面活动。廉加海说,这工作挺有意思,有个战友以前跟你是同行,平时打鸟用啥枪?吕新开说,大叔,那天晚上就想拿气枪练练手,真,对不起你。吕新开说着,鼻酸突然止不住,眼泪落下两行,起身给廉加海鞠大躬,头沉下去就不起来,更嫌自己丢人,这些年想爷爷时候都没哭过。廉加海说,坐吧,孩子,坐吧。吕新开抹把眼泪鼻涕,又在空床搭边儿坐下。廉加海又问,你爸哪年?吕新开说,五二。廉加海说,大你爸岁,论起来你得叫大爷。吕新开改口,大爷。廉加海说,父母做啥工作?吕新开说,爹妈都没。廉加海说,咋没这早?吕新开说,四岁那年,场山火烧死,俩人起。廉加海叹口重气,接不下去话。吕新开继续说,不是沈阳人,家在黑龙江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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