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父亲通知别去上学,别出门;如果出门,必须由大哥陪着。他自己倒是夹着油布伞,带着干粮,冒着漫天雪珠子出门。他好几天才回来,然后第二天大清早又领着出门,先乘船,后乘车,不知要去个什地方。不知道这是次漫长离别,加上是大清早,瞌睡蒙眬,没有和爷爷告别。大哥送到公路上,母亲送到镇上,船埠头,抱着咽咽哭通,向老天求平安。
母亲对哭诉着:“你定要平安,定要回来看。”
这时才警觉到,要去很远很远地方,今后们可能再也见不着面
苦头。”
忍着,苦着,煎着,熬着,下场却同父亲下跪样,讨不到饶,甚至变本加厉,差点叫丢掉性命。天下学,天阴沉沉,像又要落雪,同学三五成群,嬉笑打骂,只有,独孤孤人,灰头土脸,心空比天空阴沉。不知道什时候才能回到同学中去,从前未来什时候才能回来?不知道。默默走着,默默忍受着孤独和恐惧煎熬,心里生出对爷爷从未有过厌和恨。知道,这次他把自己辈子和家子都毁,他错百错,们家落千丈。觉得他正在活活腐烂,散发出来臭气让人人都讨厌,连也受不。几天前就在想,是不是应该离开他,搬到楼上去住?
这天下午块断砖头从空中落下,促使下定主意,立刻行动。
回家必须经过七阿太小店,然后进入祠堂弄。祠堂高,弄堂长,天空狭长条,天色更加阴沉。正常,分钟可以走完这条弄堂,已经走过十六年,无数次,但这天下午分钟差点成辈子:块断头砖从祠堂窗口飞出,无声地冲着坠落,擦着背脊滑下,砸碎在地上。只受皮伤,擦出道血印子,但如果晚半步,就是辈子,比爷爷先死。
这天终于明白,爷爷为什从那天起不再出门,他像只老鼠样,宁愿去猪圈里待着也不迈出大门步。因为他知道,出门必定会有更多窗户飞出断砖碎瓦,你无法寻出谁是凶手,凶手是风,是猫,是老鼠。甚至怀疑小爷爷都可能这样作证,只有耶稣知晓他们在撒谎,但耶稣又会原谅他们。
爷爷啊!
爷爷啊!
这天晚上,毫不犹豫搬上楼去,睡在二哥床上。二哥长年在外拜师学手艺,平时难得回家,现在更不想回家:家像敌人碉堡,有人无数次在心里想把它炸毁。个人睡在陌生床上,少爷爷鼾声,多背脊痛,怎也睡不着。也不想睡着,怕睡过去再也醒不来。死是如此活、真、近,看得见,摸得着,像养兔子,就在身边,生活里。
不怕死,才十六岁,怕父亲打,怕母亲骂,对死是点不怕。但爱人怕!你别以为,活得不如上校家两只猫,就没人爱。
爷爷讲:“所有父母都爱自己孩子,像所有树都爱阳光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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