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蛮有意思,听上去是死活不要变意思,看上去又是乐意变——因为在笑。到底有没有变?以观察,有不变内容,如爷爷仍旧不许上校来家;但也有变地方,比如偶尔他有事来找父亲,爷爷不会像从前样打鸡骂狗,衅事生非,只会闷声走掉,眼不见为净。这就是变,是让步意思。让万千想不到是,爷爷最后居然会让出这步:许跟父亲去上校家揩油!
获开始,树上摘柿子、板栗、猕猴桃、酸勾子,地里刨红薯、洋芋、花生,水下挖藕、摸蚌。这是年中最好季节,不仅因为有收获,也因为风和日丽,天高气爽,可以出门远行。
小爷爷大致就在这时节收到有人从杭州捎来耶稣像,簇新,油亮,且比原先大号。当天夜里,小爷爷焦急又骄傲地在老地方挂好神像,在蒲团上足足坐到天亮,呜呜咽咽个通宵,有点弥补配齐意思。第二天上午,稍歇小爷爷起床后直奔家,向爷爷来报喜,坐几个钟头,唠唠叨叨,只讲个人好话,就是上校。
爷爷听着,忍着,终于忍不住,顶他嘴:“你真好笑,讲他那多好话,好像他比耶稣还要好样。”
小爷爷耐心劝爷爷,小小声声讲:“好就是好,耶稣看在眼里。你以后要改变对他看法,别老埋汰他,这对你自己也不好。”
爷爷嘿嘿笑,是轻慢讥笑,“你帮问问耶稣,会怎个不好?是要死还是生不如死?”
小爷爷低头讲:“别把死挂在嘴上,是死过人,那罪不是人受。”抬头看看天上又讲:“人在做天在看,耶稣在天上看着,你老这埋汰个好人要遭报应。”
“别拿你耶稣吓唬。”爷爷对他翻白眼,那死相同吃过农药样难看,“你以为是白乌珠(瞎眼),瞎(吓)大。”爷爷傲慢得像只好斗公鸡,抻长脖颈,瞪圆黑乌珠,把话甩得冒火星子,“吃饭比你早,识字比你多,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根本不把小爷爷警告放在眼里。
爷爷像棵盘根错节、枝繁叶茂老榕树,上遮天下盖地,里三层外三层,天打雷劈都不怕,怎会怕小爷爷莫须有风雪预报?总之,爷爷活成个老埠头,你要改变他是很难,不像。像三月里桃树,夜之间变成幅画、本诗,花枝招展,灿烂得连自己都认不得。这决定要反对爷爷,在这场争论中站到小爷爷边。
拉着爷爷手说:“爷爷你不对,上校是个好人,你要改变对他看法。”
爷爷推开,站起身,作模作样地放个响屁,笑道:“变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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