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琴生气,下唇就歪到左边去,这时候已歪得更厉害:
“啊,实在抱歉——阿杉,阿杉,把和泉先生木屐收拾好吗?”
九
马琴赶走和泉屋市兵卫,独自靠在廊下柱子上,眺望小院景物,费好大劲,才压住肚子里那股没有消散火气。
阳光充满院内。破叶芭蕉、光秃梧桐、苍翠罗汉松和漪漪绿竹布满和煦秋日小院。水缸边芙蕖只剩几朵残花,短垣外丹桂,散发出阵阵芳香,空中鸟雀,不时地送来鸣叫。
作家作家,当然是压根儿瞧不起。现在听市兵卫提到他,依然禁不住感到阵不快。
“写艳情小说,他毕竟还是位高手。”
市兵卫说着,向马琴脸上瞥眼,马上把眼光移到叼在嘴巴上银烟袋上去。这刹那间表情显得格外卑劣,至少马琴觉得这样。
“他写那多东西,拿起笔来嗖嗖地写,口气写上两回三回,那支笔就是不停。先生您也是手快笔啰!”
马琴既不高兴,又感到压力。把他同春水、种彦那种人去比出笔快慢,对于自尊心很强他,当然很不高兴。而且他又是位慢笔,有时也为自己无能感到有些寂寞;也有时认为这是出于自己艺术良心,倒是应当受人尊敬。他更不愿意叫俗人去议论他。于是他把目光瞟到板间红枫黄菊上去,毫不在意地说:
对照自然景色,他更感到世间卑俗和生活于这俗世人们不幸。天到晚被包围在卑俗气氛中,连自己也不能不做出许多卑俗行径。现在自己赶走和泉屋市兵卫。把人赶走当然不能算高尚行径,可是由于对方卑俗,迫使自己也不得不卑俗,终于还是把他赶走。可见自己也同市兵卫样卑俗。总之,就是这样堕落。
想到这里,他又记起不久以前发生件同样事。去年春天,他收到封信。来信人想当他入门弟子,是在相州朽木上新田个叫长岛政兵卫人。信中说,本人自二十岁成聋子,现在二十四岁,立志从事文笔,希望博得闻名天下,专门写作读本。不消说,他是《八犬传》、《巡岛记》热心读者。因为生活在偏僻乡下,缺少学习条件,所以想到您家来当食客。信外寄来六册长篇稿子,请加斧正后,介绍书店出版。大体就是说这些话。对马琴来说,这样请求实在太冒失。他自己眼睛有毛病,对耳聋人,多少也有点同情,虽然他不能接受来信人请求,还是郑重地写回信。结果,第二封信来,从头到底,是片谩骂,别什也不说。
你那又长又臭
“那得看什时候,什场合,有时快,有时慢。”
“看时候,看场合,对啰,对啰!”
市兵卫又第二次表示同感,当然仍不是真正同感。然后,他又回到老题目上去。
“那,多次求您写,无论如何得答应呀,比方春水……”
“跟为永先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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