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穿过后院,来到自己工作室。它像座博物馆,座陵墓,安静,没有线生机,没有丝呼吸,也没有点灵感,只是那些摆设,控诉似看着。对着那张空荡荡画桌,对着干燥木桶和模具,对着刚完成半塑像,说,对不起。看着塑像骨架,想,死胎,印有蓝色鸢尾花纸还包在外面,六月时它看上去曾是多充满希望。干净、柔软、粉色双手,憎恨它们。憎恨空旷。憎恨这个孩子。不,不,不憎恨他,只是找不到他。
坐到画板旁,手握支铅笔,面前有张纸,什都画不出来。闭上眼睛,脑海中只是片红色。于是挑管水彩颜料,深镉红,拿起支蓬松大画笔,往罐子里倒满水,然后开始把纸张涂红。画面闪着光,纸张因为湿润而变得柔软,水分蒸发后又会深沉起来。看着它蒸发,闻上去有股阿拉伯胶树味道。在画纸中央,有滴小小、黑色墨水,把它画成颗心脏。不是无聊情人节礼物,而是解剖学上完完全全脏器,小小,像玩偶样,接着是血管,像复杂交通路线图样血管,向四周延伸到画纸边缘,固定住小小心脏,它就像只陷入蜘蛛网飞蝇。看,他还有心跳。
到夜晚,把罐子倒空,洗净画笔,锁上工作室门,穿过院子,从后门走进屋子。亨利正在煮意大利面酱。进屋时他刚好抬起头来。
“好些?”他问。
“好些。”让他放心,也让自己放心。
二〇〇〇年九月二十七日,星期三(克莱尔二十九岁)
克莱尔:它躺在床上,有些血,但不多。它脸朝上,努力想要呼吸,小小胸骨震颤着。可是转眼工夫,它开始抽搐,鲜血顺着心跳节律从脐带处涌出来。跪在床边,把它抱起,把他抱起,是他,小小儿子,像条刚被捕捉上岸小鱼,挣扎扭动着,即将被空气淹死。轻柔地抱住他,可他却不知道就在身边。他很滑,他皮肤几乎像是虚拟出来,他闭着双眼,疯狂地想着人工呼吸,想着911,想着亨利。哦,请别走,让亨利来看看你,好不好?可是他吐起液体和泡沫,就像海洋生物在水里呼吸,然后他张大嘴巴,能眼望穿他身体,手中空空无物,他消失,消失。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跪着,跪着,祷告。亲爱上帝,亲爱上帝,亲爱上帝。孩子还在子宫里。别动,嘘,躲好。
在医院醒来,亨利在身边,孩子已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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