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秘密重返智利（6 / 6）

但和埃莱娜仍学会勉强迁就彼此，表现得像对能克服任何糟糕家庭冲突夫妻。俩都熟知对方虚构身份、虚构过去和虚构资产阶级趣味，想，就算遭受深度审讯，俩也不会犯什严重错误。们编造出来故事完美无缺。们身份是家总部设在巴黎广告公司负责人，眼下率领支摄制组到智利为款新品香水拍摄广告，这款香水计划于次年秋天投放欧洲市场。之所以选择智利，是因为这里年到头任何时节都能同时找到截然不同四季景色与风貌，从炎热海滩到终年不化雪峰应俱全，这样国家全球少有。抵达智利时，埃莱娜身穿高档欧洲时装，风度迷人，神态自若，跟他们在巴黎介绍给那位姑娘简直判若两人：那时，她披着蓬松头发，穿着苏格兰裙，脚上是女学生常穿软皮鞋。原以为披着企业家新外套应该还算舒适，但瞥见马德里机场扇玻璃窗里映出形象，端详穿着两件套深色西装、竖着衬衫硬领、系着领带自己，那副实业大亨派头实在叫人反胃。“真可怕！”心想，“要是没能成为自己，不就沦落成这副模样？”那刻，旧身份遗留给唯物件是本几乎翻烂书，阿莱霍·卡彭铁尔[2]伟大小说《消失足迹》。十五年来，这本书始终放在行李箱里，在每场旅程中陪伴着，帮抵御飞行期间无法克制恐惧。然而这回，还得忍受全世界不同机场出入境检查，学会克服那本陌生护照带来紧张感。

第站是日内瓦，切顺利，但知道，余生肯定永远忘不这般场景：移民局*员相当仔细地检查护照，几乎页页地翻看，最后抬眼端详，跟照片作比对。屏住呼吸，凝视那些*员眼睛，尽管那本护照上唯属于凭证就是那张照片。这倒是剂猛药。自此之后，直到飞机在智利圣地亚哥机场开启舱门，再也没遭遇过那种反胃、心悸感觉。舱门外片死寂，十二年后，再次感受到从安第斯山麓吹来寒冷空气。机场大楼外墙上挂着行蓝色巨幅标语：“智利在秩序与和平中前进。”瞥眼手表：距离宵禁开始，还剩不到个小时。

[1]指智利“9·11”。1973年9月11日，皮诺切特将军发动政变，空军轰炸智利总统府，阿连德总统惨遭杀害。皮诺切特上台，开始对智利军事独裁统治。

[2]阿莱霍·卡彭铁尔（AlejoCarpentier，1904－1980），古巴小说家、散文家、文学评论家、新闻记者和音乐理论家，被誉为“拉美文学小说先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