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
“只是……”陆净低垂着头,顿顿,“不渡,你知道风花谷和厌火岛开战吗?”
不渡
所以,要剑断平生。
要把过去全都焚尽,也要把未来付诸于火,要把神君切从世上抹去,要世人再不能向神君悲哭祈求,要世人彻底忘,这世上还有这尊神……不要再记得他名字,不要再称颂他名字,不要再记得他历史。
爱他也好,恨他也罢,都终止吧。
“十,”不渡和尚松开手,让那捧水回归江中,“不要再写。”
“让他解脱吧。”
“可被人记住,对他又有什意义?”
不渡和尚问。
茫茫似雪芦花在风中起伏,瞎眼不渡在月光中跌坐,眉目平和。
“陆十,人们为什会信神拜佛?”他轻声问。
陆净摇摇头。
不明白。
他可以高高兴兴地庆祝好友离开,去幽冥,去黄泉,却始终不能明白,为什要这样,任由人间将神君,将过往切点点遗忘。
就像场不动声色谋杀。
是。
陆净觉得这就是场谋杀。
月光照在不渡脸上,面色如玉。他琉璃身在重定天地夜晚碎去,他戒疤在退出佛宗后散去,他成没有受戒没有僧牒和尚,发下不超度尽世间冤魂恶鬼,不证菩提宏愿。
——他永远也成不佛。
可他坐在山水之间,肩停凫徯,神色平和,陆净却觉得他比以往任何时刻,更像尊活生生佛陀。
“明白。”陆净说。
他松开笔,看它沉进江中。
“因为无能为力。”不渡和尚拈朵芦花,又放飞它,它在月下于江面漂泊,“十,生于天地,渺若埃尘,无枝可依,无岸可泊。时势星半点变化,落到人们头顶,就是毁天灭地灾难。”
如此渺小,如此脆弱,如此孤独。
“所以,人们求神拜佛,以此为寄托。”
不渡和尚俯身,从江水中拘起捧水,水荡漾着盈盈月色:“为神者悲哀,就在于这里……祂们如此强大,如此可怕,连名字也是祭词祀语。那些哀凄哭声,绝望呻吟,便能通过这样方式,传到祂们耳中。”
所以,太古之古,家家有巫,人人皆巫,上下相通,明神往来。
场属于笔墨纸砚谋杀,场属于史书春秋谋杀。人们用个新语境替代段旧过去,用个新含义取代段旧回忆。久而久之,哪怕再有人提起“神君”“四极”,再有人说起“太”“太乙”,熟悉字词,说也不是最初人和事。
这就是场漫长、声色不动、连根拔起谋杀。
偏偏,所有能与旧时代回响人。
都在沉默。
陆净想做点什,想写些什,想让人间记住些什,可落笔,文章未成,书卷先焚,神君切,都成不留于世禁忌……陆净不知道,这到底是仇薄灯自己不愿意人间记住他,还是另个人不愿让人间对他肆意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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