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颤抖,最后二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仿佛言语能力忽然就消失。师巫洛闭闭眼,起身走出宫殿。
他走到天阶上,俯首向人间。
这天,不论仙凡,不论妖邪,都清清楚楚地听到来自天地声音。
森寒冰冷。
“神君安好日,人间存在日。”
“爱你。”
他说。
爱你,但你不要爱。
他伸出虚幻手,点在仇薄灯衣上,红衣刹那成白雪,不染丝埃尘。尔后向上,点点,擦去少年眼角命鳞与朱泪,连同所有沉重而又无法挣脱过往。
“不要再被天地所囚,不要再被苍生所困。”
两百道清辉自四面而来,悄无声息地落到仇薄灯身上。
而师巫洛踏上最后重天阶。
云海之上,宫阙尽碎,却有座无与伦比白玉宫殿拔地而起,巍峨耸立。白玉宫殿重现时,朝城中月母,烛南海上牧狄,还有十二洲更多地方更多妖与神,全都无声无息地落下泪,不知自己是悲是喜。
路前行至此,师巫洛终于停下。
衣衫猎猎。
下俱寂,唯有天神战栗。
……红衣步步逼近,少年眉眼越来越清晰,唤醒根深蒂固恐惧和记忆……神君,真回来。
终于,有神再也承受冥冥中压力,连自己也听不清地大喝声,猛然拔剑,化作道流光,朝师巫洛奔去,剑刺向他怀中人。师巫洛没有止步,甚至没有抬眼,流光就在半空中定格,然后陡然炸开。
炸成蓬血雾。
缕干干净净辉光自雾中飘出,落到仇薄灯身上。
若神君不在,那就苍生尽作劫灰吧。
无定禅师轻轻合掌。
对苍生冷漠憎恶至此,天道又如何不坠魔?
悲也叹也,皆因果。
龟裂大地缓缓愈合,崩塌城池重新建起,被黑瘴吞
“你生来自由。”
指尖停留在少年眉梢。
师巫洛轻轻笑,他生得太过冷锐,此时却温柔得不可思议,与天底下所有情钟恋人年轻人没有任何差别。
“此后千年万年,天地与你……”
无关。
他气息前所未有地强大,身形却也前所未有地诡异,仿佛随时就要崩散,而人间大地,川沉成河,海起成桑,片混乱……九万重阶怎如此短暂?短到息即过。而门阙到君座又怎如此漫长?长到难以抵岸。
师巫洛低垂眼睫,穿过殿门。
立柱投下间隔倾斜光与影,殿阁外有琼花在云中盛开,清风吹卷红白两色花瓣。黑衣男子在神君惯倚软塌前半跪下,替神君最后次整理好衣摆,还想替他挽好长发却已经来不及。
木梳从指间跌落。
师巫洛怔怔凝视仇薄灯。
余神皆骇,皆化流光,四散奔逃。
师巫洛抬眼,眼眸在银灰与深黑之间急剧变幻,最终定格在漆墨。
“落。”
他轻声说。
近两百道流光陡然定格,下刻,步上先前那位天神后尘,仅有寥寥二三十道流光强行挣脱,黯淡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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