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九百里处灯光已然缥缈,彻底看不见。
百里枯骨,枯骨余灯,这是代又代入荒求索修士大能点燃自身所化引路之灯。九千九百里处灯,是前人留下最后盏,化灯者是上任太乙掌门,三千年前提剑伐空桑颜如卿。
人非天神,上不能效神君辟四极,下不能效夸父化邓林。
只能这样,代又代,百里又百里地向前。
愚
是大荒。
大荒环绕在人间之外,虽然时时刻刻有瘴雾不断汹涌而出,但若要细论话,洲屿同真正大荒间距离各不相同。《三界堪舆图》上,人间被绘画成两重,重是圆形“青庐”,也就是天穹,重是青庐覆盖下“厚方”,也就是总体像个四角展开矩形十二洲。因此才有耳熟能详“天圆地方”之说。方地四个角,抵在圆天边陲,就像是系住庐盖四角钉子。
以清洲烛南为例。
烛南东去万里,便是三十六岛之“狄山”,狄山再东去二万里,便为沧溟尽头,是清洲之月所能照到最远极限。曾经有修士跋涉三万里,抵达这人间与大荒交界,但见冥昭瞢闇,幽晦未形,四象混沌,鬼魅幢幢,骇然大观。
但如果从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角出发,这步便可以踏进大荒。
“踏遍十二洲寻之未果,人间把诸事葬太多……”
老道持拂尘,拂尘分,自晦暗中分出徐徐线丈许来长光路,随走随熄,随熄随分。他就这路披拂,路前行,足下麻鞋残破,身上衣衫褴褛,也不知走过多少路,经过多少搏杀,唯独手中拂尘,始终洁白如雪。
若半算子在这,便会认得,这形容枯槁老道是谁。
他师父。
鬼谷谷主。
鬼谷子便是从东北隅凶犁土丘进大荒,迄今为止,刻不停地走近半年。
在拂尘辟出光路之外,无数狰狞古怪影子晃动,徘徊,垂涎着正中间活人血肉。隐隐约约有鳞甲声,有窃窃私语声,有吃吃发笑声……嘈杂怨毒,阴冷*诡,各种声音混杂在起,旦道心失守,便会被立刻吞噬,坠为邪祟,化作大荒部分。
步、两步、三步……
万里。
鬼谷子停下脚步,回首来时路。
世人惯称他为“鬼谷子”,却不知道他就任鬼谷谷主之前,用过化名叫“鹿寻”,曾与行将返回清洲左梁诗有面之缘。当时准阁主与准谷主在茶楼对坐,左梁诗偶然言道“踏遍十二洲寻之未果,人间把诸事葬太多。”那时同样追查无果鹿寻未作回答,尔后两人各自散去。
者向东,韬晦待时六百载。
者向西,揲筮卜卦三千回。
“既然人间寻不得,便到幽冥来寻嘛。若幽冥再寻不得,便想法子到天上去寻。”鬼谷子口中喃喃,拂尘点,再次于大荒中辟出截路来,“做人不能太死板……三百十六条道都走走,总走得到。”
这次,他走是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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