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小金被伙计拉进铺子,擦洗之后换衣服,老板娘又给他端来包子与热汤,问道:“你是来王城寻亲吗?”
“是。”凤小金捧着热汤,看着外头树上挂着红绸,羡慕地问道,“婶婶,王城年,每回都这热闹吗?”
“这才腊月初九,还没过年呐,挂
间被挂满纱幔房间里,点起惶惶跳动烛火,夜幕将光线收拢大半,只留室内片浅淡晕黄。风吹银铃响,细碎断续,沁着水声,让人闭眼就能想起那年秦淮游船,香味也是特调过,与西南绵延千万里花海都不相同,而是甜腻廉价,像毒蛇信子,轻轻点,就使人头脑发晕。
木辙坐在张椅子上,看着轻纱背后妙龄女子,如狐仙上挑眉眼水波潋滟,唇若染血,却少几分当年妩媚。他痴态百出地看着他,忽而又神情痛苦,透过眼前人,问着那数年前就已经香消玉殒伶仃孤魂:“为何你没有生出个同你长得模样女儿?”
凤小金没有说话,只是漠然地闭起眼睛。他能听到对方脚步声正在逐渐靠近,又在那里停驻许久,而后便有只苍老如树皮手,抚上自己脸。
“为何你当初不等,却要跟着姓谭那狗官走?”木辙继续问,“她们甚至说你是自己给自己赎身。”
他不明白,既然她有钱,为何当初却不肯跟自己离开秦淮。
凤小金却是明白。个青楼女子,在同时面对个遭朝廷追捕混混,以及个风流倜傥王城贵族子弟时,会做出何种选择,其实并不难猜。
木辙困惑多年,只是因为他不想承认而已,不想承认自己心目中冰清玉洁神女,其实也同这世间绝大多数女人样,会在意男人身份地位,不想承认她当初其实根本就没有看中他,不想承认臆想中情人离散,其实只是厢情愿。说来可笑,最善于玩弄人心邪教头目,偏偏同样受制于人心弱点,逃避怯懦,对于个最简单问题,这多年硬是苦思不得解,以至于将他自己生生逼成个疯子。
凤小金不觉得自己娘是个多坏女人,也不觉得她是个多好女人,归根结底,只是个庸庸碌碌俗人。在年轻时遇到家世显赫俊俏公子,想赌把,结果命苦,赌错,这生也就毁。
他已经记不清那所谓“爹”长相。八岁那年,自己杀豆腐佬,带着家中所有值钱东西路北上,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在隆冬腊月抵达王城,那是座大得惊人城,街道宽阔得能并排行驶五辆马车,每栋房屋屋脊上都有雕刻与彩绘,琉璃瓦在阳光直射下,灿烂得教人睁不开眼。
人也与小镇上那些尖酸刻薄邻居不同,他们穿着风流,贵人们裹着厚厚裘皮,看起来都高兴得很。包子铺老板娘先发现赤足站在雪地里小少年,她惊呼声,赶忙差伙计到后院找身干净旧衣,招手叫他:“孩子,别待在那里,快进来烤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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