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泰坐下,扭头不敢看景华眼睛,说道:“先问问,你愿意给你赎身吗?不过,你赎身要多少银钱?也不知够不够……”
这多年,偶尔也有客人醉酒,问起景华赎身银钱。景华听也不放在心上,说道:“前些年,鸨母说得百两银子,不过如今年岁大,比不得十几岁少年们,总该少个二三十两吧。”
张泰算,不禁喜道:“那敢情够!”
景华见他神色十分欣喜,真诚得很,似乎真心要给他赎身,惊道:“你当真?”
张泰忙说:“当然是真!只是,你愿意不愿意?是个穷铁匠,给你赎身,并不能让你过上富贵日子,也就是管个温饱。”
在南馆跟景华不欢而散回来后,张泰直在想。他打开床底下铁箱,把这些年攒下银钱全拿出来,翻来覆去数十几遍。
共也就七、八十两。
他个单身汉,穿就那两身粗布衣裳,不破不换;吃也简单,人吃饱,全家不饿;遇见景华前,不喝不嫖,赚钱没处花,全攒下来。他原先攒这点钱,是想着换间更大门面,带个后院,几间房,更宽敞。可想想,就他自己孤家寡人辈子,换大房子又有何意思。
可这点钱,能够吗?
并且景华,愿意跟他走吗?他只是个穷铁匠,有间破房子,除此之外无所有。戏本里唱都是有钱员外、公子赎美貌娇娘,不是娶回家当妾,就是买所宅子供养起来,绫罗绸缎,富贵不尽。他有什本事,养个小倌?
景华有些呆住,过会才缓缓说:“张大哥,你如何老实得糊涂?拿几十两银子给赎身?你又不是公子少爷,也不是美貌娇娘,赎有何用?”景华说着扶着桌子缓缓坐下,他身上仍痛着,手上伤痕也未消。
张泰见他手腕淤痕,闷声道:“便是愿意赎你出来,因为、因为——”张泰涨红脸,也说不出来,扭头道:“你在这里,过得也不舒心,何不跟出去?”
景华见张泰红脸,双眼不敢直视他,毕竟在这南馆里待久,猜出几分,道:“自是想出去,早说过,无时无刻,不想离开这鬼地方。这开头几年,总想着逃走,后来见馆里打手环绕,逃走实是无望,便又想恳求客人赎出去。”景华冷笑笑,接着说道:“这为求人,什下作手段都用上,偶尔也有两个心软,不过问银钱,统统变脸。也有那不缺银钱,
当夜,这张泰翻来覆去,失眠。
第二日,张泰心神恍惚打日铁,还让火花溅手,烫个大泡。到下午时分,早早关店,便往南馆去。
昨日景华不与他说话,今日见他仍早早来,有些惊讶。那张泰进来,便问景华:“给你赎身,你可愿意?”
景华吃惊,道:“你说什?”
张泰来得早,景华尚未妆扮。张泰见他毫无脂粉之气,张脸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像个好看秀才,不知为何,先自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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