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隆庆没有发现自己还跟着他,因为她毕竟是洞玄上境强者,现在隆庆只是个普通人,然而她忘记件事情——做为相知相处多年情侣,她不用念力去感知也往往能清晰感觉到隆庆在哪里,这已然变成种习惯或者说直觉。
然而幸福或者说不幸是,隆庆也有这种直觉。
紧紧攥着缰绳,眼眶里微有晶莹湿意,却依然没有流泪,因为她还有希望。
从荒原回来路上,她已经梳洗过,换过干净衣裳,只是因为不健康脸色和瘦削身形,显得格外憔悴,愈发显得惹人怜,如果不是她身旁雪马看便知道是名贵之物,不知道有多少城门卒或混江湖人物,会对她起歹意。
这几日她看着隆庆隐姓埋名回到燕国都城,看着他流浪于街头巷尾,俗世最底层,看着他被酒家小二拿棍棒招呼,看着他挣扎求存,好几次忍不住想要上前,却是不敢,因为自荒原归来路途上,隆庆见到人烟之后便不再向她讨要食物,每当她想帮忙时候,他便会疯狂般凄厉吼叫,甚至会拿起手边能摸到切事物向她砸去,无论是石头还是泥巴,除那只用来乞讨破碗。
陆晨迦很悲伤,她悲伤在于隆庆现在处境,在于隆庆驱赶自己,更在于她发现隆庆只能像顽童或真正乞丐那样用石头和泥巴来砸自己,每每想到隆庆也会认识到这种现实,敏感而骄傲他该是怎样痛苦和难受?
变成乞丐隆庆皇子,傍晚时分终于从个妇人篮中半讨半抢到半只被冻到硬梆梆馒头,他得意洋洋地把馒头塞进怀里,想念着住处藏着那半瓮白菜梆子汤,哼着早年在西陵天谕院同窗处听过艳曲,趿着破鞋便出城。
城外有道观,隆庆皇子过道观而不入,甚至看都没有看道观眼,要知道换作以往,若道观知晓隆庆皇子在外,必然会清空全观,洒水铺道,像迎祖宗般把他迎进去,然而数日前那名小道僮得知他想在道观借宿时,眼神却是那样鄙夷。
所以隆庆没有住道观,他住在城外间废弃佛庙里。
现在隆庆很脏,蓬头垢面,头发打结根本无法解开,幸亏是冬天,胸腹间伤口没有腐烂,也没有蚊虫跟随,不然废庙里乞丐都不会允许他在此落脚。
回到废庙,隆庆发现自己还不是太饿,至少没有在荒原上向那个女人讨要食物时那般饿,于是他决定把那半个馒头留到明天再吃,满意地捂着自己微微鼓起腹部,想像着明天清晨馒头被白菜梆子汤泡软后味道,香甜地睡去。
陆晨迦牵着雪马,在夜色中沉默看着那间废庙里透出火光,她知道里面有很多乞丐,也知道这时候那些乞丐大概正在彼此吹嘘今天乞讨收获,沉默片刻后她转身离开,却没有走远,就在离废庙不远处片林子里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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