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身边桑桑,蹙着眉头,痛苦说道:“知
漫漫山道上,每级石阶便是曾经度过天,他登山至此时,等于把自己前半生全部又过遍,这不是虚无梦境,是无比真实重现,而他生命中欢乐总是极少,充斥着太多鲜血腐尸和死亡,而前十七年所有悲欢全部集中在夜之间,会是怎样感觉?
那种沉重精神冲击使人迷失,让他在抬步之间经常忘自己是在登山,表情变得愈来愈痛苦,不知看着何处眼眸盯着近在眼前远处,在石阶上行走越来越缓慢。
他停下脚步,眼瞳渐渐回复正常,看着夜雾深处说道:“杀给你们看。”
说完这句话,他继续抬步,走上上级石阶,右手缓缓伸至空中,伸至细稠如纱白色夜雾之中,平空握住把细长刀柄,然后于虚无间抽出那把熟悉长刀,斩向身前虚无。
刀锋之前无数马贼身首异处,梳碧湖被再次染红,无数蛮族探子被斩落马下,秋草上染着红色糖霜,张张熟悉或陌生脸被劈成血肉模糊两半,然后消失不见。
他背着桑桑奔行于猎寨之间,与野兽和猎人们斗智斗勇斗狠,他闻到燕境屠村之后恶臭,看到小卓子跟着那个修行者飘然离去,他带着桑桑去往渭城,从军杀敌入军籍。
他看到那片美丽而宁静梳碧湖,他和战友们呐喊前冲,看着那些平日里凶戾无比马贼像兔子般四处乱奔,那些马贼抢劫得来金银细软变成边军战利品,被推回到渭城。
那年冬天渭城杀猪,他很早就跑到猪圈,听着猪绝望嚎叫,看着猪脖子上涌出来鲜血,兴致勃勃地在前辈指点下拿着竹管对猪皮下面吹气,忙活整整宵。
看着被端进开水锅里翻滚准备刮毛大白猪,宁缺蹲在地上抬头看着身边桑桑,问道:“像不像当年杀死爷爷样子?”
桑桑说道:“杀猪是先杀死才用开水烫,杀爷爷时候,们是先烫他再杀。”
夜雾之中,他在山道上路杀将过去,从岷山杀到草原再杀回长安城,他杀死肥胖御史,杀死临湖小筑里剑师,杀死铁匠铺子里苍老偏将。
所有拦在他面前物体,都被他刀斩断,无论是那些带给他惨痛回忆仇人,还是曾经并肩作战生死与共却想临阵脱逃同袍,还是那匹带着他深入草原八百里救过他性命战马。
春风亭落着雨,他沉默挥刀杀着。
临四十七巷落着雨,他看到黑脸小子箕坐在灰墙之前。
宁缺终于觉得有些累,有些疲倦,手里握着长刀缓缓放下,看着山道尽头夜雾深处,喃喃说道:“人活着都不容易,活辈子就已经够痛苦,何必非要让再活遍呢?”
宁缺想想,觉得这种区别确实很大。
在杀死老猎户离开猎屋之前,在桑桑要求下,他放走那两只小羊。
……
……
宁缺站在山道上,站在夜雾中,站在自己过往年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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