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孩儿总把这张引人注目脸朝向没有人角度,待在桌角,往杨剪旁边挤得很近,像条细细灰色影子。
他不和别人说句话,主动和他打招呼,他还会像被冒犯似阴恻恻地盯着人家。
但他喜欢贴在杨剪旁边耳语,只要杨剪去听,他就笑,嘴唇开合没完没。
他管杨剪叫“哥”。
杨剪对他这种状态似乎习以为常,不会分太多注意力过去,基本上是放任自流。只是不让他碰酒,菠萝啤都不行。偶尔,在桌馋狼饿虎竞争比较激烈时候,会帮他夹肉吃。他也不是每次都来,但不凑巧,在方昭质原本心情非常不错时候,他就会出现在杨剪身边。
01/
七年过去,七年零三个月,距离那个令人目眩神恍,炎热下午。方昭质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件事,可是重逢那天,杨剪给他回答是:“两百万以内。”
“这多?”脱口而出。
杨剪眼睫垂下来,目光就敛在下面,心平气和地看着他错愕脸,好像并未因这可能巨额开销发愁:“他没医保啊。”
方昭质低下头,盯着那沓病历。他手指有些发僵,擦过项项检验数据,在患者姓名那栏画个圈。
在人群中,方昭质不是个容易开心人,让他开心饭局般都是庆功宴,而庆功宴当然要吃好,吃好杨剪就不会忘记这个弟弟。
当然AA时候也是交两份钱。
毕业多年以后,方昭质仍然时常忆起这些AA度过夜晚,甚至总结规律:它们多发于寒冬和盛夏。说实在,就算每次都是他请所有人客也不至于肉痛,更不至于记这久。可他就是记住,记得不清楚,但忘不。好像这也变成与杨剪相勾连符号。
他觉得自己无聊,他更搞不懂自己无聊。
那时他同样迷茫,
02/
这位没有医保没有商业保险甚至连本地户口都没有疑似肝癌患者叫做李白。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然而事实上,对李白这个奇人,方昭质并非毫无印象。这个印象先于这天下午在医院大厅会面。先于那两沓各抒己见病历。更先于那个刺眼下午。方昭质习惯把个人分割成几个符号,好像符号简单,这个人也会随之扁平起来,如同被手术刀挑开人体组织,处处清晰可见。
弟弟。杨剪。两个词组合在起就足够代表切。
大学时尽管跟杨剪在同个辩论队里,关系也算得上亲近,但终归课业繁忙,医学院跟物院宿舍又离有大半个校园那远,除去讨论辩题之外,他们私下并没有太多见面机会。方昭质只记得在有限几次聚会上,大家都是同学,朋友,甚至师生,在中关村吃湘菜,在五道口烤肉,或是在空军指挥学院旁边羊蝎子店喝酒,只有杨剪身后跟着个八竿子打不着小孩儿。
小个子,惨白皮肤,口乱牙,但确实不丑。那几年周迅挺火,偶然几次对视,那双眼睛让方昭质想起高中时看苏州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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