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没想到自己这快就开始后悔。
然而退缩也是他自己。李白习惯,是不是也该接受?脑子出问题就是出问题,他吃很多药,看很多据说对它有益书和电影,学着里面人那样微笑,交谈,对着日出蹦蹦跳跳,高抬腿跑,像个推销员那样给自己打气……至少在其他人面前他以为自己这颗脑子已经好,其实它仍然是坏,仍是他宿敌,它不会按个正常人方式做决定。
它就只会后悔。
李白哭得头昏脑胀。
那就不要挣扎吧。他倒回沙发,鼻梁紧贴布料,嗅闻那股陈旧闷味儿,像是把头埋进大堆旧衣服里,让他想起躲在杨剪衣柜里感觉。他不知道那夜自己有没有睡,后来几夜也不清楚,但白天和黑夜还是分得清,林林总总药他全都严格按照时间表吃,饭前饭后服药问题基本上靠祝炎棠送维生素麦片解决。
他觉得这肯定比刀片好用,也不会留下明显疤痕。
然而又出错。那细小金属,染红,仿佛都磨钝,还是给不他任何明显感觉。生过这场病之后他对痛觉敏感度似乎又降低层。不会疼,不会痛,没意思!点意思也没有!李白把它扔,空空垃圾桶里只有这针头跟那团带着血斑纸并排躺着。
他又下地蹲在水龙头前,捧着砸手自来水柱,冷冰冰地洗把脸。接着用力拧回把手,这管子确实不再往外滋水,然而还是断不干净,关阀后余下那点水连串儿往下滴,啪嗒啪嗒,接着是啪嗒,再接着,啪,嗒,它慢下来,停住,只剩管口嵌那小滴,拥有不足以下坠重量,被张力死死勒着,与桶里水面相顾无言。
李白看到困在那滴水里只细菌。
他相信自己能看到。
方昭质用药不仅省钱,还很谨慎,什都怕过量,每种都恨不得按照日子严格算出片数给他开。大约又过去周,李白果真把所有药片都在同天吃完,他回到医院复查,方昭质掸掸雪白报告单子,脸严肃地告诉他说,不需要再买新药。
以后不要再抽烟喝酒,这话说得更严肃,学学们医生吧,大多数都不去找死。
李白笑起来,笑得又好看又充满十足底气,和他说,已经戒。
这是实话,然而做起来远不如说得轻巧。酒倒还好,就是烟,随便走在街头上能找家报刊亭买,李白已经买好几包南京好几只塑料打火机——买下来再如梦初醒地丢掉。反正也不值多少钱,他还吃得起饭,还能这无所事事地晃悠阵子。至少半个月是够。在使用廉价方法
正如他看着自己。
假如他方才问是:“能起去吗?”
假如他不等杨剪选择,而是去纠正——不是朋友,宁愿和你相互憎恨,再也不见,也不要当你朋友。
杨剪会不会也在等他?至少有那几个刹那,杨剪也是不舍?是没那“随便”。
没有等到岂不是就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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