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手指蜷蜷,捏紧裤缝,他还是不自觉“嘶”声,好像至此才真正清醒过来,没黑布袋子,他眼前从没这明朗清晰,他心却疼得抽两下,重重砸在胸口,“还看得见吗?”
“暂时失明吧。”杨剪说,无所谓语气。李白问话卡太久,他们已经穿越松林浓密阴翳,天色确是越来越暗,在这铺天盖地昏晦之中,杨剪步子迈得平且快,好像仅这只眼睛就够他看清布满阶梯前路,在高低林立墓碑间穿行。
“你焊什去?”李白走得就要慌乱多,“不都要带护目镜吗!”
杨剪沉默地走在前面,完全没听见似。
“……对不起。”李白深低下头,“不应该在这儿这大声说话。”
她就在里面。
她笑依然动人。
李白无法挪开视线,更无法,抬起手去碰碰那圆框,摸摸那漆木。就像被魇住,他眼眶点点被泪水充满,盛不下,泪珠无辜地连串串儿落下来,他咬紧嘴唇,连肩膀都在打颤。
而杨剪见他这样,从包里翻出个提西瓜用白色网兜,把骨灰盒缠住打好结,以防它盖子不牢洒进包里。拉上背包拉链,他单肩背上就走,盒子沉甸甸砸上他后背,他好像已经完全忘记李白存在。
“……杨剪!”李白从椅子上跳起,他最终竟只能叫出这个称呼。
依旧目不转睛,有个闪念,他怀疑自己所看人已经睡着。
也正是这秒,杨剪冷不防开口:“看够?”
李白不相信自己耳朵。
杨剪仍旧垂着眼眸,目不斜视地朝着骨灰盒,又道:“出来吧。”
李白不得不相信,尽管,杨剪根本就没看他,尽管他每个关节都是僵,走步就好像要抽筋。他如此怪异缓慢地挪到杨剪面前,停步,就又不知道要怎办。
前方几排石碑外,靠近台阶位置有对男女正在烧纸,女人哭得凄哀,两人走过,焚烧味儿近又
怎说不出“哥哥”。
他自己都从没想过。
杨剪回头,侧目看着他,那单独只眼中不见情绪,也没有神采。那样子就像在问:你还没看够?
李白快步追过去,“你眼睛怎回事。”
“被电焊焊渣迸下。”杨剪推门,径直穿过车行路,走上松间石板道。
“坐。”杨剪抬脸,用那只右眼看着他。
李白默默坐到长椅另端,跟他隔三个位子,这才看见地上映块金红余晖,与周遭惨白地砖格格不入。
“又见面,”杨剪笑笑,“这也没法避免。”
“……来,看看姐姐。”李白盯着那块夕阳印子。
杨剪把盒子放在身侧,直接推着它在金属椅面上滑,木头颠得格楞楞响,李白猝不及防被它撞在大腿旁边,差点下子跳起来,终究是没有,他拼命压住波动,转脸想看看杨剪,战战兢兢地,他目光先步扫过那个雕成宝殿状木盒,看到中央小圆片上,杨遇秋黑白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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