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昶正要拍马追上去,汤乾自却拦住他,急道:“去!”季昶看他眼里焦虑神色,只得下马来,将鞭子交到他手里。未及言,汤乾自早已绝尘远去。
密林深处绿沉沉黑暗里,赤与金衣袂在翻飞。阴风飒飒穿过耳边,令缇兰回想起盘枭之变那夜迅猛箭雨。她咬牙忍着细密枝条撕裂皮肤疼痛,以及盲目恐惧,干脆将缰绳缠在手上,伏低身子紧抱马颈,纵马奔驰。岩羚马是聪慧而忠实生物,只要足够深入森林,它就会带着她找到水源,找到那片传说中湖泊。
她听见木叶摇动,兽物咆哮,但是岩羚马迅捷如风,转眼就将那些可怖声音抛在远处,跃过低矮灌木,继续放蹄奔跑。
“神明啊,假如你还怜悯……”缇兰握紧胸前龙尾神坠饰,面颊依偎在温热马颈上,喃喃祈祷。
岩羚马闪电般穿过树丛,冲破藤萝封锁,蹄下有时踏起水花,有时在废墟石板上溅出火星。从离开神庙之后,它就直在走下坡路,如同毫不犹豫地向着破灭道路奔跑下去。缇兰觉出四周湿凉空气还在继续冷却,逐渐要凝出露珠来,或许已是夜里——又或许,是离岛心湖泊更近。
众人服侍缇兰与季昶上马,士卒重整队伍,预备在天黑透之前赶回迟染湾码头去。
缇兰取下肩上披帛交给弓叶,海风猛然灌进她铺金洒赤薄绡衣裙里,像是要转蓬般乘风飞去。
弓叶怔怔看着手里明蓝霜还锦披帛,骤然痛哭失声,把披帛丢在尘埃里,双手挽定缇兰那匹岩羚马辔头不肯放松,道:“殿下,与您道去!”众人都惊呆,不知是何变故。
马背上女孩儿面色比弓叶还要苍白,却微笑着摇头道:“弓叶,你可曾说谎骗过?”弓叶哽咽摇头。
“那可曾骗过你?”缇兰再问。
她听见身后远处有人呼唤她名字。
他险些没有寻到她。
越是深入这座森林,树木模样越发浓密可怖。松树早就消失,取而代之是粗壮狰狞植物,戟张花叶整片整片被苔藓与枝蔓缠扭在处,分辨不出种类数目,如同许多挣扎膨胀阴魂,散出腐烂恶臭。缇兰就伫立于道路尽头,在马背上安静得像滴水,整个人掩埋在妖绿瘴气里,连身新鲜血痕与略有破碎华服都被浸
弓叶语不发,只是摇头,满面都是泪痕。
“所以,你去又有什用呢。放手。”缇兰苦笑。
弓叶却死死攥住马缰不肯松开。缇兰探出手去,摸着弓叶纤细有力手,极温柔地握握,忽然扬起手里装饰用黄金细鞭,照弓叶手狠狠抽下去。
季昶简直料想不到缇兰会有这样大力气,弓叶大约也不曾料到,猛吃痛,不自觉放松掌握,缇兰反手又是鞭甩在马臀上,岩羚马灵巧地脱出人群,顺着海风吹去方向,直朝神殿后松林中奋蹄奔去。
干侍臣兵士都是措手不及,纷纷追赶,却被岩羚马远远甩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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