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骑来是馆中最快风骏,原是濯缨马,鞍鞯还未卸下。海市牵它出来,它也还认得海市,眨巴着湿润乌黑眼睛,很是温驯。她怅然拍拍马背跨上去,抽鞭,风骏便飞电般地跑起来。
自赤山城至天启六百里路途,飞凤金字牌急脚递亦需快马跑上日夜,寻常脚程更需五日六日。大雪弥漫前路,风骏破开雪雾,直向南方奔去。
朔风飞雪,拍窗有声。
方诸忽然睁开双眼。风雪声里,远远地路马蹄声驰来。多年戎马生涯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已经消退,挽弓茧,刀剑伤,年深日久都平复,惟有夜中警醒浅眠与锐利耳力未改。那蹄声在约莫两三里开外停停,想是唤起当值羽林,开垂华门,纵马路直向霁风馆,静夜中
总得叫小六折腾上半个时辰。
海市仰头看天,雪片茫茫洒洒,栖落唇上,渐渐融为点刺人冰寒。那混沌天,却是怎也看不清楚。
廊下破地板又是阵啪塌啪塌响动,海市侧目看去,小六竟又折回来,手里挥舞着封书简,老远嚷道:“方大人,你信。”递过来时手指相触,涨得她满脸通红。
海市窘迫地接过书简,边走边拆。书简极薄,封套上落下款,简单个“方”字。与他三个月未通音信,于海市是少有事。她微微咬啮下唇,显露出少年般负气神情,探进两个指头,将内里纸张抽出来。
小六兴致勃勃跟在她身后,忽然诧异停住。眼前那年轻将军骤然间背脊硬直,又像被刺到似地,猛然松开手指。素白封套内飘落烈艳红笺,在雪地里灼灼直欲烧人。她伶伶俐俐地抢前步蹲下身子,打算替他拾起来,却忽然被人按住手。那只手劲瘦纤细,掌心带有微烫温度,觉得出许多处薄薄茧。小六只觉得脑袋里轰地声,耳廓烧成透明嫣红。
“别动它。”海市蹙紧挺秀眉毛,神色冷冽迫人,几乎起杀机。
小六登时脸色白,红潮尽退,眼眶里泪水亦不敢流下来。这个俊秀爽朗少年将军,怎会瞬间叫人觉得毛骨悚然起来?海市拾起红笺,犹豫刻,将它展开。看之下,飞长眉眼间现出惊愕神情,扭头追问小六:“那送信人呢?”“在……在前厅等……等着。”小六稳不住声音,抖抖索索地答道。哗啦声响,骇得她肩膀猛然战,偷眼看去,积雪小院里散地箭矢,海市已不见人影。
海市急奔至驿馆前厅,那里等着是个寻常中年军汉,容貌平凡得简直难于记忆,却觉得有几分眼熟。见海市,那军汉便起身来行礼,举止渊停岳峙,令人难起轻慢之心。不错,在霁风馆内,确实见过此人数次,想来亦是黑衣羽林内分量不轻人物,可见方诸对这书简慎重。
“你可带足银钱?”海市问道。
“回小公子,是带足。”“那,你自己买匹马回去,你马,骑去。”海市面说着,面就出门往马厩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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