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潜行回霁风馆,见方诸房中
五千骑与军士五千随扈,兵部受宋妃指使,从当年投考禁军新丁中拣出武试最后名,玩笑似地擢那十五岁少年个五千骑职位,配以五千新兵随昶王往注辇。昶王行凄凉光景与流徙无异,便是注辇使者也敢于呵斥这名皇子。昶王行出发月后,禁军兵法文试卷子拆封,那被玩笑般封个五千骑少年汤乾自,竟是文试第,追之不及。三年后,仪王叛逆,汾阳郡王亦随之作乱,其人乃昶王母舅,聂妃之兄。季昶即遣人自注辇投书仲旭,痛切自陈绝无二心,此后八年间源源有粮秣情报自注辇经莺歌海峡送往瀚州,助益不小。帝旭践祚后,昶王即自注辇返回,同回尚有注辇进献公主缇兰,与五千骑汤乾自。即便十年间职位未得晋升,二十五岁五千骑也算是年轻。二十岁昶王几乎还是个少年,每日耽于嬉乐,本来对季昶抱有厚望臣属们很快地失望。八年之乱中,曾经解燃眉之急那些粮秣与密报,据说都是汤乾自独力操办。
窗内人声絮絮,海市稍稍侧身,自纱帷缝隙间看进去。
汤乾自被让到矮榻坐下,缇兰却不胜炎热似地赤足席地而坐,将头伏于他膝上。“震初,你近来需得小心些。那个人,他越发怪诞,你若是锋芒太露话,说不定又……”“这些事情你不必理,你只要好好过你日子,教放心。”汤乾自抚着缇兰浓黑冰凉长发。
缇兰急切地仰起头望着他:“你不知道,震初,那个人他已经不像人,——”她双唇战抖难以成言,只是撩起石青嫣红注辇丝绸袍袖,白皙臂上遍布淤紫。
“你……”汤乾自双拳猛然在身侧握紧。
“怕啊,震初,”缇兰终于哭出声音,“怕死,怕死你还活着,或者你死,还活着。怕熬十四年,到头来还是与你活不到起。”她猛然攀上汤乾自肩,流着泪口咬下去,不是撒娇,不是斗气,是下狠命,真要留下伤痕那种咬。
他不是壮健行伍汉子,从军多年不曾使过刀剑,瘦挺肩膊像个少年书生。然而他只是咬牙忍着,由她去咬。
“日日夜夜向龙尾神求告,只怕她不肯赐那个福分。”缇兰松口,泪水淋漓娇小脸孔埋在他肩上,乌发掩盖半个身体,支离破碎地说着:“恨你,恨你把亲手送给那个人。”“你后悔吗?后悔跟来东陆。”汤乾自握住缇兰双肩,将她面孔正对着自己。
“后悔。”缇兰唇染泪,红艳欲滴。“早该斩断你腿,把你留在注辇。”“就快,缇兰。就快,苍隼今夜已该送到昶王府内。只要那个人死,绝不再亏欠你分毫。”缇兰眼里燃起熊熊火焰,悲欣交加。“震初,那个人……是会死吧?”“定会。”他保证。
——缇兰口里“那个人”——海市霍然惊觉,缇兰说“那个人”,是帝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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