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数年。然而那蜃气楼台般美丽,与础石下成河血流,已足够令人永志不忘。
她轻声叹息。当年烈火焚城那夜,天色怕也不过如此吧?宫中也不安宁。禁城中遍植枫槭诸木,每每秋到浓处,深邃青天之下,丛簇赤霞朱锦地燃起来,映着玄黑粉白宫室楼阁,静穆中平白显出炽烈美。现下是夜里,宫中盏盏琉璃提灯穿梭如织,树影摇曳,照得红叶繁华剔透,惟有帝旭所居金城宫派寂寥。虽则朝臣都已起身整装,却也大抵知道明日阅兵,帝旭是照例不去,可也难说他或许心念转,真要摆驾朱雀门阅兵,因而偌大天启中依然彻夜人马调动,洒扫帐幔,惟恐有失。
“为天子说不准个念头,竟有这多人在奔命——可是,真是美丽。”海市叹道。
“你也该整装。中夜宁正时分便要入营调兵往朱雀门列阵,虽然有老参将照拂,你也不可怠慢。”海市朝服是正八位武官服,与五重由浅至深青纱内袍并齐整放在床头。她抖开最内重烟青色内袍披上,试着将内襟丝带交叉绕至背后。自六岁起女扮男装,绝不要人贴身服侍,然而朝服重叠繁缛,无人帮助却也极难穿着。
“义父……”海市为难唤道。夜风梳理她披落及腰长发,平日里那雌雄莫辨容颜,此刻却是娟好入骨。
方诸将头偏向侧,道:“叫濯缨来替你收拾。”海市微微笑道:“您向当海市是儿郎,不是红妆。”“纵使你十年来习武游猎,与濯缨厮打到大,到底也是个女孩。怪将你养野,待你从军归来,还是要好好地选个人家,为你送嫁。”海市忍下满眶泪,含笑说:“义父在宫中当值时候,不也常常服侍娘娘们起居?濯缨哥哥好歹是个男子,于礼法多有不妥,还是请义父帮罢。”——好歹是个男子。听在宦官耳中,怕再没有比这更犀利嘲讽言语。
方诸眼中,却仿若镜湖冰封,不动声色,只是绕到海市身后,为她系紧袍带。
正是夜色深重至极时辰,寒露节气凉风吹送,不知何处宫人消磨长夜,隐约弹响琵琶声两声。海市伸开双臂,像个精巧玩偶,任他用纱衣与锦裳将自己重重叠叠围裹。方诸轻柔触着她脸颊手指,稳健温暖,即使是滴灼热沉重泪珠直直打碎在他手上,也只是教他双手停停,并无颤抖。她满头檀乌发丝亦被他细细挽起,罩上玄黑缎子武官冠戴,系冠丝绦分做五色,在颔下结紧,最终将佩刀与镶金狻猊腰牌悬于她腰间。那腰牌穗子上线缀着三颗黄豆大珠子,幽暗灯火下荧然含光,海市认得,那正是取自她幼年时候鲛人赠予她斛珍珠。抿唇再转回头来时候,她已分明是个勇武清俊少年武官模样,目光冽如寒霜,再无分毫缱绻。
方诸与濯缨送走海市,便往金城宫,预备侍候帝旭起身。
澜中时分,宫中传出话来,皇上昨夜批阅奏折劳累,今日不到朱雀门阅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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