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珠船出得港来,乘风尽驶两天光景。初秋海上,粼粼碎金日光眩得海市睁不开眼。
阿爸坐在船帮上,把孩子拢在自己身侧,“海市,阿爸教,都记住吗?”“记得。”名叫海市孩子使劲点头,拍拍缚在腰上绳索。阿爸第次带海市出海采珠,她把阿爸吩咐记得牢牢。“只要潜下去,看见漂亮姊姊,就拉她上来,她会给们好多珍珠,咱们今年贡珠就有着落,是不?”孩子只有七八岁模样,脱去小褂,裸露着黧黑身与平坦胸,晒黄发梢凝着盐花,与男孩并无二致。只有那莺啭似话音,证明她是个小小女儿。“阿爸,金叔,柱叔,下去。”阿爸紫棠色面皮忽然皱作团。“海市,你不怕吧?”海市脆爽地笑起来,吸足大口气,翻身扎进海中,激起熔金般灼亮水花,旋即拖着腰间绳索像鱼儿似地消失。
阿爸跪趴在船沿上,紧攥着缚住海市绳。过得会,海市约莫是被拽住,于是在海下扯扯绳,催他再放长些。阿爸手里绷紧绳,犹豫着。阿金闷头边坐着,只伸过只手来,拍上阿爸肩膊。停片刻,阿金不见动静,又加把力气。阿爸身子颤,撒手,绳子就哧溜往下走。阿爸筋仿佛随着那绳被抽掉,人也就瘫下。半晌,才嘶声说:“海市妈还不知道带海市下鲛海……她准定要恨死……”阿金讷讷地道:“先前没敢说,咱们出海前天夜里,收贡珠官兵到西屿村。西屿村只差半升珠子交不出来,屋子和船就全被官兵烧光,男女老少用锚链拴成串,说是预备秋市卖去瀚州给蛮人做奴隶。这贡珠实在……实在逼人,今年珍珠又少得见鬼。不、不然咱们怎能把孩子……”终究是没有说完。
阿柱嗫嚅着对阿爸讲:“等会海市带着鲛人上来时候……还是来罢,你不好做,海市妈会恨死你。”阿爸把脑袋埋进膝盖里,直着眼睛喃喃说:“不管你们谁来做,都恨你们辈子。海市乖囡仔,日后是不会作祟害人……自己来,自己来……”声音渐渐低下去,化为呜咽。
阿金与阿柱都不敢注目再看这个被长年讨海生活磨折得枯焦汉子,各自别开头。
只黑尾鸥疾掠而过。烟波万顷,茫瀚无涯。
纵然人间翻覆千遍万遍,饿殍塞道或是盛世华年,环着这片大陆,总是那样无动于衷浩瀚海。因其广袤,而生漠漠,久远恒长,胜于任何王朝或国家。
小舟如沧海之粟,浮沉着三名褴褛珠民与他们愁苦。虽终有日沧海会干涸成为桑田,但是,他们这般微尘芥子存在,是看不见那样天。他们愁苦也就如同世间切氓民愁苦,湮没于海水永不动容潮汐之间,无声无痕。
这年是天享四年,自从徵朝取代牧云氏端朝,褚氏皇室治世已绵延五十三代。纵然仪王之乱创痛还未完全平复,人们却都还觉得这个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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