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偶尔挂彩,瞒不过篾匠眼睛。他罚不得吃饭,便饿着肚子坐在床上调息。当初未曾好好学,如今有心苦练也不得法门。
篾匠道:“你是想去报仇?”反问道:“难道不该?”
他道:“不让。”
怒道:“你凭什阻拦?”他也不生气,平静道:“你爹娘于有救命之恩,为他们养大你,不会让你白白送命。”
道:“你若真想报恩,就该助报此大仇!”满心激愤,他无动于衷:“办不到,你也办不到。”
出时已经身在摇摇晃晃驴车上,扶着篾匠为数不多家当。篾匠背对着手挽缰绳,哭累,就从红肿眼皮里盯着他消瘦挺拔背影,直看到心中安定,昏睡过去。再醒来时,他仍用同样姿势驾着车,仿佛不曾移动分毫。就这般赶几天路,道旁草长莺飞,春山如笑。
【三】
篾匠带着在处更偏远村落住下来,顺理成章将收作学徒。事后想来,人间事总像冥冥中谱定因果循环,从不出半分差错。
已经是懂得好歹年纪,知道他对有大恩。帮他劈柴烧火扫地做饭,他需要竹篾也很快就剖得顺手。篾匠向不爱说话,有时梦见旧事吓醒,满身冷汗,只觉得房屋中静得怕人。悄悄朝他那半边床挪去,黑暗中感觉到他翻过身来,布满茧子温热手掌在背上轻拍几下。却又觉得羞耻,咬牙缩回原处。
他个年轻男子孤身带隐居在此,村里住户明里暗里打探过不少。有几个大孩子结伴围着,笑着叫没娘野种,还说他没用。似懂非懂,回头独自寻到领头那个大孩子家,在外头埋伏半日,待他出门打水时趁其不备,扬起竹枝就是通猛抽。
错看他。那日后仔细瞧他,发觉他也并不像记忆中那般颀长挺拔,或许是长高缘故。他穿着粗布衣裳,干着枯燥活计,愈发显得与那些鄙陋村民般无二。他不如爹娘。
可他模样毕竟生得那样好,又有技傍身。几年下来,左近村里都有人前来说媒,甚至有姑娘
那大孩子嘶吼着想扑上来反击,却被劈头盖脸抽得毫无招架之力,惨嚎声传出半里地。到他家大人赶来撵走时,他已经被抽晕过去。
回到屋里,篾匠从床下翻出囤着那堆破烂,高举起半只瓷碗就要往地上掼。号哭着求他,篾匠冷笑道:“你爹娘就想见你这点出息?”
反骨又叫嚣,狠狠道:“像你这样编竹子才没出息!打不死坏人,辈子只能任人欺负!”
篾匠不怒反笑,放下瓷碗,罚禁足个月。他变得比爹当年更凶,每日除让帮工,还逼着背书习字,要将来过乡试考秀才。念书无比惫懒,却热衷于同那群大孩子寻衅打架。还记得爹娘当年教招半式,下手又极狠,竟将他们个个揍服气。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要揍死是比他们厉害百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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