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声在空荡殿中颠沛流离,仿佛要盖过周围颓丧之气,维持种不可名状体面风流。
飞宸殿里仅剩太监宫女面面相觑,也跟着叫起好来。
曲终,女伶行个礼,低着头不说话。
周景邑喝完壶酒,道:“走罢。出这宫墙,能走出多远,就看你们造化。”
戏班子慌忙跪地谢恩,忙不迭地朝外奔去。女伶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方才那个出来领板子小太监贿赂侍卫,瘸拐地超过她,消失在偏门之外。
周景邑道:“闭嘴。”
乐声立止。太监头子上前脚踹开那小太监,呵斥道:“滚出去领板子。”自己替皇帝斟满酒。
周景邑道:“唱得不错。”
那女伶闻声礼,不卑不亢道:“陛下杀那多穿越者,对婢子倒是挺宽容。”
她脸不怕死,皇帝却也没有发火意思,平平道:“因为你们戏好听。再来段快活些。”
【皇帝】
秋风杀人。
京城软香红土,犹如幅长卷被泼上灯油,夕间焚成死灰。
昔日八街九陌正兵荒马乱,行人扯着包袱从城南涌到城北,路模糊地喊着消息:“跑不啦,那边也起火……”
喧嚣之声传不进那方死气沉沉禁城。
宫外,宝马香车跌跌撞撞,贩夫走卒作鸟兽散,大凉王朝最后缕残照归于西山。
女伶躬身道:“那便唱《小宴》。”言毕也不顾众人反应,兀自换成男腔:“稳稳宫廷宴安,扰扰边廷造反,冬冬颦鼓喧,腾腾烽火黫……”
太监头子惊怒道:“放肆!”
周景邑惫懒道:“罢,临到头,个戏子也敢抗旨。”
“当不得萧萧飒飒西风送晚,黯黯轮落日冷长安……”戏班子早已停奏乐,只有女伶唱得旁若无人,声音中仿佛带金铁之鸣。
周景邑忽然喝声彩。
宫墙之内,所有妃嫔宫女被如赶牲口般聚集到处偏殿内,噤若寒蝉地挤作团。有崩溃宫女哭求几声,当即被拖出去就地处决。
只有千挑万选出大内侍卫依旧如平日般岿然不动地值着岗,麻木脸上透着股以身殉国义烈之气,却又混杂着说不出迷茫。几名年少侍卫不时回过头,望眼那传出阵阵乐声飞宸殿。
皇帝周景邑端坐在龙椅上,面前放着桌酒菜。御膳房厨子早没心思,手抖放多盐,吃两口便搁牙箸。他面前戏班战战兢兢地奏着乐,中有女伶倒是镇定,身段曼妙地唱道:“等闲间把个照人儿昏善,那般形现,那般软绵……”
她唱腔缠绵,仿佛还带着脂粉幽香。周景邑眯着眼喝口酒。皇帝十分年轻,长着大凉天家特有阴鸷俊脸。
旁伺候小太监本就吓破胆,此时神思恍惚,斟酒时竟溅出几滴,骇得腿软跪到地上,“砰砰”地磕头。待要开口求饶,出口却是句:“求陛下为社稷考虑,先出城暂避,他日再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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