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呛点到即止,梁鹤乘身体只能负荷几句,那六指儿右手也夹不起饺子。纪慎语喂,老头咕哝道:“饺子就酒,吃口,喝盅,什遗憾都没。”
纪慎语说:“师父,你再吃个。”
梁鹤乘看他,摇摇头。这副身体进不去多少吃食,那痛劲儿也掩盖住饥饿,纪慎语不哭
大家又四散奔逃,丁汉白孤零零地立在院中央,抬眸,瞧见纪慎语仍安坐在廊下。他问:“你怎不回去和面?”
纪慎语说:“别人不管你,管。”
丁汉白又问:“杀鸡好不好看?”
纪慎语乐道:“好看,明年能杀猪吗?”
丁汉白徐徐走近,近至廊下,扒着栏杆与纪慎语对视:“杀猪啊?珠都要命,怎下得去手。”
除夕算不上悄然而至,鞭炮声,红灯笼,满盒子花生酥糖,处处透着年节气氛。丁家人多,每年除夕夜必须欢聚堂,共同张罗桌好菜。
厨房拥挤,丁可愈剁馅儿,纪慎语揉面,其他老少各自忙活。阵急促脚步声,众人抬头,见丁汉白挽着袖子冲来,身鸡毛。
姜采薇问:“你干吗呀?”
丁汉白说:“你姐让杀鸡,那鸡满院子乱跑。”他搁下菜刀,洗洗手。纪慎语问:“那就不杀?”
丁汉白定睛看清,那人绑着围裙,勒出腰身,双白净手揉捏面团,分不清哪个更细腻。“杀啊,你陪去。”他大庭广众之下心旌摇曳,眼神都带上钩子,“菜刀用不惯,得用刻刀。”
晚上,全家欢聚堂,佳肴配茅台,个个面目绯红。丁汉白与纪慎语倒还清明,饭后拎份饺子,去医院看望梁鹤乘。
医院冷清,不料病房已摆上酒菜,张斯年正与梁鹤乘对酌。这俩老头可怜巴巴,个有儿无用,个垂危不治,值此佳节居然凑到起。
饺子摆上,伴着凌晨鞭炮烟火碰杯,丁汉白说:“您二老笑泯恩仇。”
梁鹤乘反驳:“把恩去,从前只有仇。”
张斯年附和:“仇不仇,反正你也熬不过。”
师兄弟几个全部罢工,齐去院里看丁汉白表演杀鸡。年三十,干净方正院子,树是树,花是花,只膘肥体壮棕毛老母鸡昂首阔步,时而展翅,时而啄地,与丁汉白对峙。
丁汉白杀鸡都要穿熨帖白衬衫,单薄,却不觉冷似。浑身绷劲儿,负手只,手里握着把长柄刻刀,刀刃不过厘米长。“嘘。”他靠近,压着步子。
那鸡也不是个好相与,扑棱扑棱乱跑,丁汉白那铁石心肠追上去,竟脚将鸡踢飞在半空,再把薅住翅膀。“——啊!”围观三人惊呼,根本没看清丁汉白手起刀落,只见道鸡血喷薄,呲米多长。
刀刃滴血,那刀很深,太深,鸡脑袋摇晃几下彻底断裂,掉在石砖上。纪慎语瞠目结舌,回想起自己用刀划流氓,丁汉白这出手速度和力度是他数倍。
不待大家回神,丁延寿冲出来大骂:“败家子儿!把院子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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