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问:“你是病人家属吗?”
纪慎语说:“是。”
他签字,办住院手续,忙完重新出溜到地上。他衣物总是干干净净,吃饭不吧唧嘴,房间每日
纪慎语想起房怀清来,讶异转为遗憾,能让梁鹤乘看上必然有过人之处,可无论多大本事都已是昨日峥嵘。那双手齐腕剁下,巨大痛楚过后,下笔如神沦为吃喝都要人喂残废,便是缠绵余生痛苦。
自古英雄惜英雄,纪慎语异常惋惜。他跪坐床边细观,那画布颜色质地作伪极其逼真,连瑕疵都看不出是人为。他问:“师父,这小窟窿眼儿怎弄?”
梁鹤乘说:“敞口放袋生虫米面,蛀上几口,比什都真。”
纪慎语哈哈笑,笑着笑着凝滞起来。“师父,你怎出那多汗?”他莫名发慌,抬手擦拭梁鹤乘面颊,再往棉袄里伸,秋衣都被汗塌透。
他问:“师父,热吗?”
。”他絮絮叨叨,“这泥积攒这厚,刷墙吗?窗户更过分,灰黄腻子,都不用拉窗帘。”
嘴不停,热水烧开吱哇伴奏,他又去倒水给梁鹤乘吃药。梁鹤乘刚刚下床,身棉衣棉裤臃肿不堪,捂得人也没精神。
“吃不吃都这样,没用。”老头说。
纪慎语问:“那吃天麻鸡汤有用吗?”他昨晚就炖上,锅浓缩成三碗,家里师父师母各碗,另碗带来给梁鹤乘。
梁鹤乘说:“那喝鸡汤,你别干,把柜里几幅字画拿出来。”
梁鹤乘却说:“冷呀……”
“师父,你是不是难受?快躺下!”他喊,下床去拧毛巾。
梁鹤乘僵硬地靠住床头,往桌上放那半碗鸡汤,可桌沿飘飘渺渺,定不住,拿不准,叫他费好大力气。纪慎语刚倒上盆热水,这时里间“啪”声!有东西碎。
那小碗终究是没搁到桌上,碎裂成残片溅地,梁鹤乘歪着枯朽身子,已经两目翻白晕厥半死。纪慎语吓坏,掐人中,摸脉门,这儿没电话,他只得费力背上梁鹤乘朝外跑。
这条不算长巷子来往多次,这回却觉得没有尽头般,他背着半路认下师父,揣着他们老少攒积蓄。打车赶到医院,大夫接下抢救,他靠边出溜到地上。
这是要教习,纪慎语忙不迭去外屋翻找,七八轴,整齐码在绒布袋子里。他想,书画最难描摹,会不会梁鹤乘这处手艺欠奉,所以才压箱底。
外面年节气氛红火,这老少关在里间上课,梁鹤乘昏沉地喝汤,纪慎语将最大幅画展开,从床头至床尾,又垂到地上。
“这长?”他微微吃惊,看清后转为震惊,“《昼锦堂图并书昼锦堂记》,真品十几米旷世国宝?!”
这画原作早收入博物院,纪慎语没想到竟有人能临摹得如此传神。他瞧那章,瞧画卷寸厘之间线条色彩。看不够,叹不够,直愣愣抬眼,要把梁鹤乘此人瞪出个洞。
梁鹤乘说:“不是,是小房子画,当初收他就是因为他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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