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抱住瞿燕庭,硬生生,又轻悠悠。
他不知怎样张口,去问,去哄,该问句什,哄声什。
“没什,”陆文有些蒙,“有点气味……”
瞿燕庭眼色惊慌,推开他,大步冲出卧室。
陆文反应两秒,追出去,听见哗哗水声。
踱到洗手间门口,陆文怔住。
水龙头拧到最大,瞿燕庭弯着腰不停地搓洗双手,指甲刮过皮肤留下道道痕迹,水珠溅在镜子上,手背逐渐片通红。
“那怎行。”瞿燕庭道,“本来就昧你件毛衣,今天又送花,再来件衬衫,你这临别赠礼够丰富。”
“这是礼物套装。”人家都要走,陆文不想藏着掖着,“主要是心意,东西只是小样。”
没拉窗帘,也没开灯,卧室光线黯淡,瞿燕庭背过身,掀起羊绒衫脱下来,微微蹭乱脑后头发。
陆文眼前晃着洁白背,很薄,微凸脊骨从腰间蜿蜒至后心,连接两片扇翅状肩胛,犹如在背后镌刻着只若隐若现蝴蝶风筝。
瞿燕庭穿上衬衫,宽大些,袖口覆盖在手背上。陆文靠近来,从兜里掏出对袖口针,当初为配这件衬衫订做,帮瞿燕庭挽起折固定住。
晨带来两套备用衣服,他换上身,拿件衬衫下楼,敲开101门。
瞿燕庭在卧室,立在床边叠条小毯子,余光识别陆文轮廓,说:“毯子就不拿走,搁在这儿,谁愿意盖就盖吧。”
“好。”
“冰箱零食饮料没吃完,给大伙儿分分。”
“知道。”
他魔怔,魇住,被旧忆织成网攫缚脆弱神经。
瞿燕庭始终在忍耐,那个菜市场,促狭鱼摊,摆尾弹动活鱼,他寒酸狼狈青春年华,被腥气包裹蚕食双双袖口。
他耗光力气扮作堵坚不可摧墙壁,此时此刻,他败,不过是面透出裂纹玻璃,轻轻触碰,表里尽碎,如当年被欺凌时满地零落自尊。
水声狂乱,陆文心脏不可遏制地剧烈收缩。
他冲上去,像捧束花那样捉住瞿燕庭手腕,淋漓冷水往下坠,他把那双手拽向自己,捂在温暖腹部。
陆文低着头,闻见布料上淡淡薰衣草味,沾染于酒店衣帽间藤条扩香。
他吸吸鼻子,嗅嗅。
瞿燕庭敏感地察觉,抬起手蜷缩成拳,猛然而用力地抽回来。叮当声,没别好袖口针落在地板上。
陆文吓跳:“怎?有没有扎着?”
瞿燕庭防备而疏离:“你闻什?”
“有两盒牛奶,你喝吧,盒饭经常是辣。”
“嗯。”
在这副交代事项口吻里,陆文切实体会到瞿燕庭要走。他打起精神,把相处最后天也安排妥当,递上衬衫:“瞿老师,先凑合穿吧。”
毛衣袖口湿冷难闻,瞿燕庭没有推脱,接过来,似是感慨地说:“不知不觉穿你好几次衣服,晚上回酒店还你。”
陆文无所谓:“不还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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