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登时喊道:“给下来!”
老汉仍是哭,立在上头哆哆嗦嗦,嘴里絮絮叨叨。容落云听清二,这是个老鳏夫,种不动地,眼也花,每日编几只蒲团勉强糊口。
好不容易攒几十只,还未卖钱,竟全部付之东流。
容落云蹚过去,哄劝道:“你还有房屋容身,总比乞丐好罢?”
老鳏夫叫唤起来:“都淹!粮食被褥,老天不开眼,怎不淹死老夫!”
塞北铁骑躲得八丈远:“谢宫主美意。”
队人沿着河畔逡巡,长河北岸渐有积水,愈行愈深。此处名为“小蒲庄”,地势颇低,未行几步水深已达大腿。
霍临风张望眼,见房屋密集,后头还有片空地已被淹没。
容落云讲道:“此处挨着河岸,接连之处是大片泥沼,民户皆以种植香蒲为生。”他手指楼,广袖浸在水里,“那儿为作坊,香蒲种好便拿进去制成物件儿。”
说着,众人达至房屋前,水深没过胸口。百姓被困屋中,见有人来,管他是兵是匪,赶忙推开窗子呼救。
“宫主,不去瞧姐姐?”霍临风问。
朝暮楼临着涨水河,这夜飘摇,姑娘家恐怕会不安。容落云却浑不在意道:“霍将军,你仔细听听。”
霍临风顿住步子,微侧耳,只闻清歌难断,洞箫声声。他有些失笑,还以为江南女子娇花照水,未料风雨瓢泼天地,她们还有这般好兴致。
容落云然地笑,似乎是见多。“平日里红裙艳艳,是只求富贾快活风尘女。”他说,“落雨话,雨声勾着情思,便是腔愁怨青娥。”
里头抚琴弄弦,弹是凄迷曲儿,唱是哀婉小调。容落云仰颈望向四楼,凝扇小窗,喊道:“姐姐!”
正僵持不下,霍临风从门外游过,打眼,扒着门框停住。解来
整队兵马分散开,全力救人,霍临风手中抓着两名大人,颈上骑着个小儿,如此这般。将受困民户送到安全地方,趟趟地,小蒲庄逐渐被掏空。
但闻哭声,容落云敲敲门:“有人吗?”
哭声就在里头,但却无人答应。他浑身湿透,脏兮兮,冷冰冰,二两耐心都无,抬掌便把大门破开。
屋里飘浮着大量香蒲,还有数十只编好蒲团,六旬老汉高高地立着,脚下桌子淹在水中,手里攥着圈蒲草拧成绳子。
容落云定睛细瞧,绳子绕过房梁,这是要上吊?
连喊四五声,小窗轻启,容端雨披着丝袍探出身来。看模样是刚起,粉黛未施,头墨似长发垂落着。
容落云又喊:“姐姐,给扔把伞!”
容端雨离开片刻,取来把伞,利索地丢下来。容落云稳稳接住,甫撑开,惹得身后将士哄笑,霍临风侧目瞧着,亦忍不住荡起嘴角。
青楼里扔出伞,翠竹柄,乳白油布面,绣着丛花枝,二三蛱蝶,撑起来便叫作“蝶恋花”。容落云此刻撑着,伞柄微微烫手,不好意思得很。
他拉人下水:“霍将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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