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无分文,却斗胆开间上房,雕花轩窗,锦被团枕,镜台旁两只粗红新蜡。霍临风解带脱衣,绕至屏风后:“呆子,打水给沐浴。”
跋涉千余里,距塞北更是遥
他被救下那年,突厥人屠整个村落,只留些年轻人掳回去奴役。性命说来最为宝贵,但有时候,其实比草芥还轻贱。
霍临风叫人戳中心思,烦道:“话恁稠,干你活儿。”
待坑穴掘好,二十骁卫埋下,在坟丘上楔根枝子。主仆二人舍下马车继续赶路,只骑马奔赴。杜铮忽而好奇:“少爷,那小财神帮你除骁卫,可你之后为何不现身呢?”
霍临风言:“人还未到西乾岭,他却知是上任新官。”表明陆准身居西乾岭,且消息灵通,而他人生地不熟,怎好草草亮相?
兵书有云:知己知彼。
怀中鼓鼓囊囊。
临走,远处矮丛窸窣叫他顿。
霍临风循着望去,远远,杜铮藏匿后头,骇得抖动不停。这呆子!他暗骂,却做好飞身救命准备。未料,那小财神乐陶陶地说:“大人莫慌,累啦!今朝放你马,来日走马上任,有缘再会!”说罢扬长而去。
林中趋静,杜铮挂着满身水囊爬出来,屁滚尿流般,到车辕旁蜷住。“少、少……”他耷着眼,艰难环顾,“少爷,你在何处哇……”
霍临风跃下,渴极,挑出牛皮囊子灌几口,揩去颌边水滴,吩咐道:“瞧瞧还剩多少盘缠。”
霍临风牵缰,远远望见西乾岭城门,砖瓦古朴。他征战数载,此番权当修身养性,先探探,这“江湖”渺渺真容。
——入城。
冷桑山间,风光物候无不迷人,那西乾岭中,又添份人间油盐烟火。青石板是润,瞧着冷,三两垂髫小儿立那儿玩耍,便暖和。长河淌过,乌木船冽水波,岸边几家妇人浣衣言笑,那摇橹翁子听耳朵跟着笑。
城中桩桩尽落眼底,霍临风走马观琳琅琐碎,没声儿,见杜铮已脸憨态。“少爷,嘿嘿。”杜铮笑得傻气,“原以为是穷山恶水,未成想,这般繁华呢。”
可不是,连甍接栋,广厦细旃,途径客栈,二人索性先落脚。
杜铮查看发现分文不剩,欲哭无泪。忽又转悲为喜,忙钻入车下,将藏好官印和公文取出。要紧家当没丢,到西乾岭入府接兵,没盘缠也无妨啦!
霍临风未置可否,从包袱里拽出件柔软里衣,浸水,塞给杜铮:“给他们净净面。”
杜铮愣住:“这些骁卫?”
霍临风轻轻“嗯”声,抽出决明剑,斩除片杂草,挽袖亲自挖土。二十骁卫,他没救,朝廷疑他忌他,他断不会用这队人马,然,到底是命,愿入土为安早度轮回。
杜铮蹲在死人间,补来水没喝,全用来净面。他偷偷望眼,主子抿着唇奋力挖土,不痛快呢。“少爷,晓得。”他低声嘟囔,“这和屠城样,小处,条条性命,死得冤枉,大处,是为长远计,是时局所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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