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馆里珍玩不计,沈少爷只留下最要紧几样,姚企安却每件都宝贝,走时收拾沈少爷用惯旧物,带回宁波保存。
老式木箱打开,有上下两层,第层分成五角花格,每个格子放着样物品。
最大中心格,是只双拳大小白釉盒熏,宋代款式,姚徵没拿稳,项明章伸出掌心托住,触手温凉。
姚徵道:“祖父说沈少爷公务繁忙,睡不安稳,每夜要燃香助眠。”
盒熏盖子雕花积层污垢,项明章低头嗅闻,久置陈腐气之外,有股极淡香味,很像楚识琛衣服上迦南香。
项明章滋味难言:“那位沈少爷到底去哪?”
无人知晓,姚徵也不知道:“他关闭银行之后,就没消息。”
项明章问:“银行是他关闭?”
姚徵说:“他是复华银行行长。”
项明章屏住气息陡地松,那个被抹去痕迹神秘角色、最后四年间银行行长终于分明,原来是沈作润独子。
诺,到新地方安顿下来,会寄信报平安。待战争胜利,疮痍平复,定会回宁波去,到时请姚企安见证,他会在沈作润墓前认罪磕头。
为封平安信,个重逢,姚企安苦苦等待后半生,不敢离开故乡寸步。
饶是项明章惯冷静,听罢也为之动容:“这说,沈少爷没有回去?”
姚徵叹道:“那些年传言纷纷,有说他失踪,有说他逃到海外和家人团聚,更多是说他被日军暗杀。”
姚企安每逢听见都要发脾气,不让人乱说,然而年复年,他始终等不到沈少爷音信,他开始动摇,被缥缈猜测重重打击。
第二件是玉珠算盘,就巴掌大,每颗珠子玲珑剔透,项明章又想起楚识琛说“拨珠就是打算盘”。
这个遥远、不曾谋面人物叫项明章乱心绪,他恳求道:“姚女士,您祖父对沈少爷感情深厚,定留下不止这些信息,能不能再告诉些?”
谈话间姚徵从防备变得松缓,那位沈少爷留给姚企安笔养活几代人财富,让姚家因此改命,让她有资本开创事业。
从父亲到兄长,再到她这个家里小女儿,以后是她孩子姚竟成,会代代为沈作润绵延祭奠之事,这是姚企安当年遗愿,也是姚家报恩。
假如真能找到沈家后人,不论亲疏,总算种微薄圆满。
姚徵思虑片刻,让姚竟成搬来只木箱,结实厚重,看成色和款式是件上百年老物件儿。
姚企安越来越无望,他信佛,每天去寺庙敬香,求佛祖保佑沈少爷,到晚年,他踏出寺门半步就会忧惧不安,便出家。
法号是姚企安自己定,忘求。
项明章明晰,“忘求”是姚管家,他想起楚识琛提到诗句,说:“‘忘求’二字有没有说法?”
“是源自句诗。”姚徵道,“祖父没念过书,他说沈少爷小时候总念这句,他就记住。”
姚企安以“忘求”为法号,也有忘却念想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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