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说几句,声音也沉寂下来,怅然地望着窗外,半晌,穿靴下榻,走几步。
“你来帮朕,拟份诏书吧。”
“是。”张廷玉走至案前,磨墨提笔,静待康熙开口。
“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康熙顿顿,边措辞,边道:“……今朕年届七旬,在位六十年,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非朕凉德之所至也。”
这是遗诏!
康熙没有反应,他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帝王托着腮,双目微闭,似乎睡觉。
张廷玉无法,只好又唤几声,康熙眼皮动,睁开眼,坐直身体,看向他。
“衡臣来啊,起来吧。”
“谢皇上。”
张廷玉起身,见他神思不属模样,忽然想起家中老父去世前,也总是时醒时睡。
出现,只是结合近日帝王身体状况,神色举止,又接二连三召见廉郡王,张廷玉密见,却不得不令人浮想联翩。
梁九功捺下心头汹涌,几不可闻地喘口气。
有时候知道得越多,性命就越是堪忧。
本朝有殉葬传统,而他这般随身近侍,看到太多秘密,届时新皇登基,如何还容得下他?
思及此,梁九功生生打个寒噤,顿时手脚冰凉。
张廷玉笔尖颤,差点在纸上留下墨迹瑕疵,所幸十数年历练阅历,仍能让他勉强稳下心,凝神去听康熙声音。
“历观史册,自黄帝甲子迄今四千三百五十余年共三百帝,如朕在位之久者甚少。”帝王语气带上丝骄傲。
他确实可以引以为傲,纵观史册,
“朕近来时时梦见从前事儿,”康熙叹口气,“昨夜还见着你父亲张英,那模样年轻得很,朕差点都不认得,最后还跟他下盘棋……”
张廷玉听得心惊,忙道:“皇上,先父地下有灵,必也不愿见您为他如此费心劳神,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康熙摇摇头,没有接他话。“朕身边人,太皇太后,太后她们,个个都走,连康熙朝老臣们,也没剩下几个……”
张廷玉听他感慨,张张口,却不知能说什,只好径沉默着倾听。
只怕帝王心里,不仅仅在缅怀那些已经不在人世老人,也是想起自己那段意气风发峥嵘岁月。
西暖阁内,张廷玉跪半晌,发现帝王并没有喊他起身,也没有其他声音,禁不住微微抬头窥眼,发现康熙正歪在榻上,神色忡怔,又带丝茫然,浑然不复年轻时精明干练,如果不是身上那身龙袍,看上去就像个上年纪寻常老人。
皇上还是老。
张廷玉暗暗叹息,他想起当年自己刚中进士,入直南书房,皇帝带着笑意问道,这就是张家千里驹吗,你父亲是朕肱骨之臣,你可要青出于蓝。
晃眼,就是十年,自己将锐气渐渐磨平,帝王也到耳顺之年。
炷香时间过去,纵是张廷玉这样好耐性,也忍不住出声轻唤:“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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